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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是爽利大方的女子,可近幾月來,梁氏生下庶長子而自己卻被診出懷了女胎,而后自小相依為命的同胞長兄更是生死不明、還背上罪名,宋家一族皆被流放,寒冬雪天,還要遠行千里,不知有多少人能撐下來。諸多大事堆積在一起,宋氏眉梢也不禁染上愁緒,心中亦覺腹中小兒生來不吉,卻又舍不得這至親骨rou,愛恨交加,愈發(fā)煎熬。 琥珀瞧她這般模樣,忙抽出帕子擦去她眼角淚珠兒,壓下聲中的哽咽:太太,大爺他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等大爺歸來了,圣上自會替咱們洗怨的。 宋氏攥拳捶在小桌上:長兄自幼熟讀兵書,生性沉著冷靜,并非是那意氣用事之輩,此話一聽,便知是假話。更何況,那些精甲士兵乃是我父兄苦心培養(yǎng)起來的自家弟兄,與長兄情同手足,他怎會不把這些弟兄的性命放在心上? 她冷笑:怎么死的最多卻是我宋家的精兵! 想起那些亡去的宋家將士兄弟和生死不明的長兄,她面上不知不覺已經(jīng)沾滿了淚水,一雙鳳眼有些紅腫。 珍珠忙取來帕子,將其面上淚水擦去,這老爺也是,好歹也是將門出身,又是讀書人,怎也看不出這其中的蹊蹺?一味將太太困在這里,太太可還懷著身孕,早知如此,當年就不該讓太太嫁進來受罪!這薛家未免太過忘恩負義,也不想想,若沒了大爺,當年他家哪里還能出個國公爺? 宋氏恨極了丈夫不念半點舊情,憤聲道:薛林哪是看不出,他正是看出了這其中只怕太子逃不了干系,是根本懶得cao心,唯恐與我宋家再沾染上些瓜葛。若非他是偽君子,怕名聲不好,只怕早就要暗中除了我與孩兒,芳姐兒又是女孩,這般一來,他陳國公府自然和我們宋家再沒什么瓜葛了! 她不由憂心道:咱們在這還能有個照應,也不知,芳姐兒在外頭可有沒有受那梁氏的磋磨。 二姑娘是姑爺?shù)挠H生骨rou,又從小得姑爺疼愛,姑爺想必不會如此狠心的。 珍珠和琥珀忙上前寬慰她,可不知為何,一提起女兒芳姐兒,宋氏的眼皮不禁一跳,心底猛地不安起來,推著珍珠道:我身體不便,珍珠你為人謹慎些,又與府中不少下人交好,去外頭打聽一下芳姐兒這幾日可還好。我這里有琥珀、琉璃他們就夠了。 珍珠見她實在放心不下,只好答應下來,又多囑咐琥珀,讓其多加小心。 人才剛走至院門,就見一個蔥綠比甲、梳著雙環(huán)髻的小丫頭面色煞白地跑了過來。 珍珠一眼認出,這便是二姑娘跟前的丫頭雙喜,忙拉過她問:你這是怎么了?可是二姑娘出了什么事? 雙喜哭哭泣泣:姑娘在房里為侯爺抄了幾天佛經(jīng),我們勸她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卻正好碰上了二房的萍姑娘,萍姑娘瞧上了太太給我們姑娘的琉璃釵,非要討要,姑娘不給,她就把姑娘推進了湖里。我們把姑娘救了上來,那梁姨娘倒是請了大夫來,卻還非要攔著我們,不讓我們給太太老爺傳信! 什么?! 宋氏隱約聽見屋外有動靜,心下不安更甚,讓琥珀扶著自己出去看看,只聽到了雙喜那句把姑娘推進了湖里,就只覺兩眼發(fā)黑,手腳冰涼,肚子也隱約有些抽疼起來。 珍珠和琥珀面色大變,又是擔心主子小主子安危,又恨那梁氏和二房落井下石。 宋氏緩過氣來,攥住雙喜的手:你且仔細告訴我,芳姐兒如今怎樣了? 雙喜道:我忙著出來將事情告訴給老爺太太,如今還不知姑娘如何。 宋氏忽的面色煞白起來,面上滿是冷汗,不禁彎起身子抱著肚子道:我的肚子,快,珍珠你去看看芳姐兒,琥珀,你將備好的產(chǎn)婆快些帶來! 又是好一番人翻馬亂,這丹楓院中不久就傳出女子的痛吟聲來。 ?????? 身上冰冷入骨,寒冷濕黏的感覺讓薛令芳不禁打了個冷顫,她眼前一片黑暗,眼皮沉重得很,只有耳邊傳來細碎的爭吵聲,一男一女。 是薛令萍和陸軒雍那對賤人嗎怎么,他們把自己害死了,不應該恩愛纏綿的嗎?怎還會爭吵? 不,不對,這聲音不是他們的,倒像是父親和梁姨娘的。 她掙扎著睜開雙眼,刺眼的光亮刺入她眼中,趴在床邊的丫鬟四元驚道:姑娘,你醒了! 不遠處的高大男子快步走上前來,俊美儒雅的面孔瞬間映入燭光下,芳姐兒,你可還有設么不舒服的地方? 薛令芳愣愣地看著不知為何死而復生的父親,又見另一側(cè)站著一個妙齡窈窕的少婦,正擦眼抹淚,十分可憐的模樣。可不正是那因生了長子而頗得父親疼愛的梁姨娘。 梁姨娘上前哭道:我看二姑娘身子康健,定是無事,萍姐兒也不是有心之過,何必為此傷了他們姐妹的情分呢?今天又是我來請萍姐兒來玩的,若是她出了事情,我如何跟表姐交代呢?夫君就看在我和寶哥兒的面上,饒了萍姐兒這一次吧。 薛令芳輕輕勾了勾唇角,一個顫抖,似是突然從噩夢中驚醒來,不由緊緊攥住父親的衣角,大哭道:嗚嗚!阿爹,你救救芳姐兒,湖底的水好冷,萍jiejie還拽著我的頭發(fā)將我往下推,奪走了母親送我的發(fā)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