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青亭臉頰迅速染上緋色，不吭聲了。

    賀言川說出最重要的一句話后，終于冷靜下來，把自己想說的話一口氣全說了：“這段時間跟你接觸下來，覺得你特別好，總是讓我心動。我本來都已經想好了，等情人節那天，就對你表白。這不是我馬后炮，不信你可以問桃桃，我跟她商量過，她還說要搞個隆重的、漂亮的表白會。我今天實在是被你迷得神魂顛倒，等不到情人節了。青亭，雖然沒有隆重、漂亮的場景，但我對你的喜歡不會有絲毫減少。我感覺我們在一起生活挺和諧的，桃桃又那么可愛，這是我能想到，關于家庭和婚姻最美好的樣子。你看我們要不要將錯就錯，把假的變成真的？”

    駱青亭沒吭聲，潔白的牙齒在粉色的唇瓣上咬出兩個淺淺的印記。

    她不說話，賀言川又開始心慌：“我知道你今天很累，時機也不對，說這些可能有點突然。沒關系，你可以慢慢想，不用著急給我答復。就算你不答應，我也，也……”

    “你知道今天在手術室發生了什么嗎？”駱青亭忽然打斷他，反問道。

    賀言川一愣，他當然不知道，也很想知道：“發生了什么？”

    駱青亭低著頭道：“覃淮傷得很重，他躺在手術臺上的樣子，像極了小蝴蝶當初躺在手術臺上的樣子……”

    看到覃淮的第一眼，駱青亭就慌了，所有被壓抑的恐懼一下子爆發出來，潮水般將她淹沒。

    手術臺上的覃淮變成了小蝴蝶，頂著血淋淋的小身體在質問她：“mama你為什么不救我？”

    駱青亭知道那是自己幻覺，知道小覃淮等著救命，一秒時間都很珍貴，知道別的醫護不會理解，只會覺得她有病，主動提出想進手術室，卻又站在那里發抖，比普通人還不如……

    “我都想從手術室逃走了，幸好在最后關頭想到了你和桃桃。”駱青亭抬頭看著賀言川，說，“我知道你們會理解我，我知道你們在等著我，我知道桃桃很喜歡覃淮哥哥……所以我冷靜下來了。救覃淮當然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可我也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我很高興我今天走進去了。”

    她只是寥寥數語，可賀言川記得她從手術室出來時渾身濕透的樣子，他能想到她當時有多掙扎，言語不能表達其百分之一。

    “還記得桃桃第一次見你時說的話嗎？她說是你天使下凡，小孩子不會騙人，你就是最棒的天使。”賀言川熱烈地注視著心上人，“至少在我和桃桃的心里，無論過去現在還是未來，你都是全世界最好的。”

    “謝謝你。”駱青亭說，“要不是你，我也不會遇到桃桃。”

    賀言川搖搖頭，剛想說不用謝，臉頰忽然貼上來一個柔軟的東西。

    他猛地睜大眼睛。

    駱青亭親一下就飛快退開，迅速關上門：“晚安。”

    賀言川整個人都酥了，半晌才抬起手摸了摸臉頰，指尖似乎都還有電流淌過，嘴角一點點慢慢咧開，怎么也合不攏。

    一墻之隔，駱青亭輕輕躺到床上，伸手把桃桃摟進懷里，用力親了親。

    如果賀言川在今天之前向她表白，她多半是不敢接受的。

    雖然知道自己動心了，可畢竟有一個失敗的慘痛的前車之鑒，駱青亭還是擔心更多。她和賀言川家庭背景之間的差距，始終都在，并不會因為誰的喜歡就消失不見。

    可今天她克服了自己最大的心理障礙，駱青亭的心境已經有了改變。

    她骨子里始終是那個驕傲的姑娘，她不會覺得自己比別人差。就如她剛才所說，救覃淮當然不是誰一個人的功勞，可她也有出一份力，每個人都功不可沒。

    所以，駱青亭想再試試，她相信自己在哪里跌倒就能從哪里再爬起來。

    當然，這里面桃桃也占了很大的原因。

    這么可愛的女兒，駱青亭想讓她開開心心地長大。

    單親家庭的孩子當然也可以成長得很好，但如果可能，誰不想要一個完整的家庭？哪個孩子不希望成長的過程有爸爸mama的陪伴？

    為了救覃淮，她可以再次踏入手術室的大門，為了桃桃，她也愿意勇敢去嘗試一段新的婚姻。

    懷里的桃桃忽然動了動，駱青亭以為是自己抱得太緊讓她不舒服了，忙松開一點，順手拍拍她的背。

    桃桃卻抓住她的衣服，說了一句夢話：“mama最棒，摸摸翅膀……”

    桃桃做了個夢，夢到覃淮哥哥受了好重的傷，躺在地上一動不能動。mama忽然像天使一樣從天而降，對著覃淮哥哥扇了扇她漂亮的翅膀，覃淮哥哥一下子就好起來了。

    夢里都想著覃淮哥哥，醒過來后桃桃更是第一時間就催著爸爸mama去醫院，她要看到覃淮哥哥醒過來才放心，連爸爸mama之間的變化都沒發現。

    覃淮是兩天后才有了清晰的意識。

    這兩天他一直迷迷糊糊的，有時候能感覺到身邊有人，有時候又感覺很空，但所有的感知，都抵不過一個字：痛。

    他挨過的打很多，對疼痛的忍耐比一般大人都厲害，這次卻痛得意識模糊，他甚至分不清到底是哪里痛，因為全身都在痛。

    他感覺自己好像還在挨打，宋宇涼是真想打死他的，他說“老子反正也沒好日子過了，先打死你也不虧”。

    這是死了還是沒死？

    打了這么久還沒死？

    還是死了還在挨打？

    覃淮用力睜開眼，想看看是在哪里。

    他以為自己用了很大力氣，其實眼睛只是睜開了一條縫。

    入目先是一片模糊的白，緊接著一張粉雕玉琢的臉在眼前放大。

    覃淮輕輕眨了下眼。

    “冰塊哥哥，你醒了嗎？”軟糯的嗓音透著點小心翼翼，好像生怕嚇壞了他。

    她連呼吸都放得很輕很低，但還是有淡淡的奶香染進了呼吸里。

    是桃桃。

    覃淮鼻子忽然有點酸。

    他從記事開始就在挨打，不懂事的時候也會哭，可每次一哭，宋宇涼就會更興奮，折磨他更狠。

    覃淮還沒學會“變態”這兩個字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什么叫變態。

    后來他就不哭了，無論宋宇涼怎么折磨他，他都面無表情，往往把宋宇涼氣得要發瘋，有時候他還會覺得爽。

    但這次宋宇涼實在下手太狠，覃淮真以為自己要死了，不過他還是沒哭，只是盡量護著臉。

    桃桃說他的臉好看，這大概是他唯一的優點了。

    覃淮就想著，死也要死好看點，哭不好看。

    可是現在他有點想哭，因為桃桃在這里，他就不會死了。

    他其實不想死。

    跟桃桃一家認識時間也不長，但莫名的，他就信任他們。

    只要他們找到他，他就死不了。

    覃淮松了口氣，又閉上了眼睛。

    一顆晶瑩的眼淚從眼角緩緩滑落。

    “mama……”桃桃慌了，轉頭去找駱青亭。

    駱青亭不等她說完，已經湊過去簡單檢查了一下。

    覃淮生命體征平穩，沒有危險，駱青亭拍拍桃桃的手臂：“寶貝別擔心，哥哥只是太累睡著了。”

    “可是，他已經睡了兩天呀。”桃桃還是擔心。

    “哥哥之前是昏迷，現在才是睡著。”駱青亭跟她解釋，“哥哥受傷很重，睡覺有利于他的恢復，而且他睡著了就感覺不到疼，讓他睡吧。”

    “哦。”桃桃這才放下心來，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下來，捧起覃淮包成粽子的手，輕輕呼呼，“哥哥睡吧，不痛痛。”

    覃淮唯一沒被裹住的小手指動了動，勾住桃桃一根手指，才徹底陷入昏睡。

    第30章 “我想做個親子鑒定。”……

    覃淮就這樣渾渾噩噩差不多快一周時間, 精神才終于好起來，不再整天想睡覺了。

    這還全賴于他年紀還小, 新陳代謝快，再生能力強，傷口恢復也更迅速。這要是個成年人傷成他這樣，絕對好不了這么快。

    這段時間桃桃每天都是一睜眼就嚷嚷著要去醫院，到晚上睡覺才回家，中途也不出去玩，就守著覃淮哥哥。

    桃桃自己也在icu待過，對覃淮現在的處境特別能感同身受，知道如果一覺醒來看不到人, 只有空空蕩蕩的病房, 心里會很難受。所以, 她想多陪陪覃淮, 冰塊哥哥實在太可憐了，現在是真的一個親人都沒有了。

    中間有幾次, 桃桃都想跟爸爸mama說，能不能也收養覃淮哥哥。

    可她現在沒別的本事, 沒有交易的資本, 怎么都開不了這個口。

    但爸爸mama或許是看出了什么, 這天從醫院回家后，賀言川忽然問桃桃：“想要一個哥哥嗎？”

    桃桃瞬間緊張得眼睛都都不敢眨：“是冰塊哥哥嗎？”

    “嗯。”賀言川點點頭，“爸爸mama想收養覃淮哥哥，這樣你倆以后就都有伴了, 哥哥還能保護你。”

    “這樣也太，太……”桃桃撞進mama懷里，興奮地抱著她猛蹭, “太好了！謝謝爸爸mama！”

    駱青亭跟賀言川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了，駱青亭蹲在桃桃面前，跟她平視，認真道：“爸爸mama知道你現在很喜歡覃淮哥哥，但是你要知道，收養了哥哥以后，多了一個人保護你，但也多了一個人分享你所擁有的一切。包括你的零食、玩具甚至爸爸mama的愛，當然爸爸mama對你的愛不會變，但注意力肯定會有所減少。還有，哥哥以前過得很苦，所以性格可能會有點敏感，不愛說話。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你要長期習慣，不能因此對他發脾氣，欺負他……這些你都能接受嗎？”

    “我能。”桃桃舉起小手手保證，“我會永遠對冰塊哥哥好，也會永遠愛爸爸mama。”

    頓了頓，桃桃又喊了一聲：“我真的好愛爸爸mama呀！”

    永遠都知道她想要什么。

    駱青亭微笑著抬頭看向賀言川，桃桃的回答在他們的預料中。

    要不是桃桃這么喜歡覃淮，他們其實也不敢動收養的念頭，畢竟這孩子受了太多苦，一般人還真暖不了他的心。

    這世上要是還有人能溫暖覃淮這個小冰塊，那一定只能是桃桃。

    桃桃可沒想那么多，她就是很開心，睡覺前在床上打著滾撒歡，把自己折騰成“金毛獅王”還傻乎乎地沖著駱青亭樂。

    駱青亭：“……”

    翌日桃桃又是早早來到醫院，覃淮已經醒了，聽到桃桃的小奶音在跟護士阿姨問好，他嘴角微不可查地揚起一點。

    聽起來，桃桃今天心情很好。

    “哥哥，冰塊哥哥。”桃桃蹦進房間，看到覃淮醒了就撲過去，大眼睛彎成小月牙，“以后你就給我當哥哥好不好？”

    覃淮疑惑地看著她。

    “我爸爸mama說，等你出院，就住我們家去。”桃桃眨了眨眼，“哥哥你愿不愿意啊？”

    這是要收養他？

    覃淮顯然沒想到，驚訝地看向后面的賀言川和駱青亭。

    “我們確實有這個想法，因為你跟桃桃相處挺好，要是能在一起長大也有個伴，可以互相護持。”賀言川他們也在觀察覃淮的反應，“不過，還是看你自己的意思，愿不愿意都可以直說，不要有任何負擔。”

    覃淮看了眼眼巴巴望著自己的桃桃，這么可愛的meimei，這么好的爸爸mama，他怎么能不愿意呢？

    只是，想到宋宇涼跟他說過的話……可能沒那么容易。

    “這事不急，我們就是提前跟你說說，讓你有時間慢慢考慮。”駱青亭看出覃淮的遲疑，“不管以后去哪里，都得等出院后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