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殿下,別玩火 第68節
“大jiejie,你好香啊。” 挺拔的鼻子蹭了蹭她天鵝一樣修長雅致的脖頸,發出一聲滿帶酒意的喟嘆。 越朝歌加深唇角的笑意,繃著清涼的聲線,固執問道:“你喝酒了?” 越蕭伏在她肩頭,酒勁來襲,頭已然昏沉。他只甕甕道:“嗯,就喝了一點點。一盞。” 越朝歌瞇起美目,“潘軍那個女將軍也在?” “嗯。”越蕭在她肩窩里蹭了又蹭,不滿道,“你為什么關心別人?這么大一個我,還不夠你關心的嗎,大jiejie。” 他后面說的一長串話,都沒入越朝歌的耳。 越朝歌的問題得到肯定的回答。 她腦海里嗡嗡作響,一口氣在心里,堵塞得心口發疼。 “念恩,把你家主子帶回去。” 她聲音冰冷,就像夜風。 越蕭抬臂,緊緊把她箍住:“我不走。” “走,”越朝歌道,“本宮要歇息了。” 她話里的趕客之意太過明顯,即便越蕭腦袋昏沉,也能聽出她的不耐。 “你如果不喜歡我喝酒,我以后就不喝,大jiejie,”他直起身,盯著她冷萃的雙眸,“你又趕了我一次。” 不知為何,越蕭今夜喝醉與以往不同,話格外的多。就連越朝歌也并不知道他為什么會有這種改變,她很難不作猜想,或許,他的改變和穆西嵐有關呢? 一想到有這種可能,她壓下原本快要壓制不住的、調|戲越蕭的想法,眼下連親昵的稱呼都不想叫,往外看了念恩一眼,示意他把越蕭帶走。 念恩提起一旁的食盒走上前來,道,“主子,咱們回去嗎,屬下還有要事稟報。” 越蕭瞇著眼,在越朝歌唇上輕輕啄了一口,翻過窗戶出來,把念恩手中的食盒遞給她。見越朝歌沒有要接的意思,便把食盒放到她窗下。 越蕭酒后多是半醉半醒的狀態,與越朝歌不同,酒后發生的這些事情,翌日也還能記得清楚。 許是酒勁打開了毛孔,他的感官變得更加敏銳,情緒觸角也更靈敏。他能清楚感受到越朝歌的疏離,也知道這種疏離和以往都不一樣,不是來源于她內心的彷惑不安和掙扎,更像是因為他做錯了事,她在懲罰他。 越蕭腦袋快要炸裂。 他冥思苦想,仍舊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差錯。 分明,他緊緊遵履蓮花籠里約法三章的內容,壓抑著狠狠罰她的念想,絲毫不敢有丁點僭越。然而,即便如此,他在她心中還是有了差池。 念恩也察覺到他們二人之間的氣氛不同往常,見越蕭神色沉冽,嘗試著安慰道:“小娘子總是靠哄的,明日便是秋夕,主子帶長公主出去逛逛,興許便好了。” 念恩根本不知道今夜發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穆西嵐給越朝歌下馬威,更不知道越蕭和穆西嵐事后還在明月酒樓碰了面。 不過他這一番話,讓越蕭有了些頭緒。 那便好好問問。 好好過個秋夕。 他想把越朝歌抱在懷里,好好看看月亮。 越蕭隔著衣服,拂上懷里的松香木盒。 想來是還沒到時候,他今夜掏了幾次,都沒送出去。 如此安慰自己,越蕭倒好受了些。 “你來找我什么事?”越蕭捏著鬢角,問念恩道。 念恩聽他問,神色嚴肅了下來,道:“那位,下了封后詔書。” 越蕭動作一頓,“封誰為后?” 念恩看著他,有些不忍道:“長公主,消息確切。明日一早封后的消息就會昭告天下,禮部算準了時辰,秋夕圓月初升的時候,就會從驪京宮門舉禮,到香山寺迎長公主回京。九月廿十是黃道吉日,帝后大婚。” 越蕭猛然瞇起眸子,神思瞬間清醒。 “香山寺都準備好了嗎?” 念恩道:“按照先前的吩咐,都準備好了。” 封后一事,那日越蕭在香山寒水潭里洗澡的時候,念恩就同他講過。那時越蕭思來想去,覺得越蒿或許未必會封后,但一定會到香山寺找越朝歌,當時便留了后手。 越蕭凝眸,道:“依計行事。” 他的眸光更沉了些,似乎想得更遠。 倘若香山寺那頭動起來,牽一發而動全身,其他節奏就要加快。等孟連營抵達長安,十四州兵馬會一旦召開,就等于大張旗鼓排兵布陣與越蒿對壘。 在這樣的情形下,潘軍對他們的威脅就更大了。 尤其是在穆西嵐打算針對越朝歌的情況下。 明日穆西嵐的渡骨山之會,恐怕不得不去。 雖然他和穆西嵐說的,草藥不是最后的底牌一說的確是實話,可不到不得已,他不想動用極端的辦法。 但,還是得做兩手準備。 潘云虎手下有一個頗有城府的人,早早投靠了驪京越蒿,等著拿住潘云虎錯處好上位。既然他在等待機會,越蕭就給他這個機會。 “安排在津門的人可以動手了,把潘云虎向我投誠的消息放出去,那人勢必坐不住,幫潘云虎除了那個人以后,再做些細節,拿到潘云虎的信任。在此期間,摸清楚潘軍兵種,各多少人馬,等我消息。此外,暗中截獲所有信件,尤其是潘云虎父女之間的傳訊,三天一次,送來給我。” 念恩知道局勢緊張起來,應是之后,便立刻離府去辦。 念恩走后,越蕭到滫濯堂洗漱完,便回屋看了會書。 越朝歌沒動他送來的食盒,回到榻上輾轉反側了好一會兒,總算睡著了。 翌日,越朝歌很晚才起。 洗漱停當,坐到桌邊,已經是日上三竿了。 桌上擺著兩副玉碟象牙箸,其中一副,主人遲遲不現身。 越朝歌大約等了一盞茶的功夫,仍不見人影。 碧禾偷偷出去,自作主張喚來一個門房,眼下那個穿著灰藍衣裳的門房正在外面探頭,不敢進來。 碧禾看見他的身影,走出來,沿著廊廡避到越朝歌看不見的地方,道:“可知道公子去哪里了嗎” 門房彎起手掌護在嘴邊,生怕走漏了一點聲音,偷偷道:“公子天微亮就騎馬出去了,不知道去哪里。” 碧禾擰起眉頭,“可留下什么話?” 門房仔細想了想,道:“沒有。” 碧禾回頭往偏廳里望了一眼,道:“行,回去守著,公子回來第一時間來同我說。” 等碧禾再回到偏廳,越朝歌已經自己先開始用膳了。 眼角瞥見碧禾身形遲緩,越朝歌便知道她怕是有什么事情不敢說,心下一堵,又吃了一口酒釀苦瓜便勾唇擲箸,靠到椅背上,美目睨了過來,“說吧,越蕭怎么了?” “公子……”碧禾道,“公子一早騎馬出去了。” 越朝歌聞言,嘴角一僵。 須臾,拿起象牙箸若無其事地繼續用膳。 她早膳用得不多,不一會兒便取鹽茶漱了口,道:“今日你去甜水巷老榕樹下的梁宅,找到阿信,把本宮托他買的東西拿回來。” 碧禾聞言,驚道:“梁公子也來長安了?” 越朝歌聞言一愣。 曾經因為安排梁信來長安的事,她與越蕭鬧了不小的矛盾,幾日才緩。而今想來,位置互換,她身邊的梁信,換成了越蕭身邊的穆西嵐,她竟無法和越蕭一樣,說出不喜歡他去同穆西嵐見面的話。 因為穆西嵐,是無論如何必須見的。 她背后有十萬潘軍。 越朝歌喜歡與不喜歡,在大局之前,猶如撼樹的蚍蜉。 站在高處,看到的便是天下。 與天下相比,她自然渺小。 可,她把越蕭想得太過弱小,也把自己在越蕭心里的地位想得太輕。于越蕭而言,天下只是他取來相聘的聘禮。她在越蕭心里,又何止一個天下。 可越蕭不擅長說,越朝歌自然不知道。 越朝歌眼下所感受到的,除了天下將傾的不安定感,還第一次生出了自餒的心緒。她已經極力處理這些混雜的情緒,可在山雨欲來的天下時局里,收效甚微。她就像一只早早感知大雨將傾的燕子,只能低飛排解自己隱隱的焦慮。 越朝歌斂下失落的眸子,剛要離席。 一抬眼,越蕭忽然出現在門前,肩上還有清露,身上還有糊紙黏膏的味道。 他的黑靴鞋底沾了些許枯葉,想是去過了什么地方。 越朝歌沒問,起身,興致缺缺地囑咐碧禾道:“吩咐廚下,再擺些早膳。” 越蕭的神色原本還算緩和,聞言喉結一動,“你不陪我吃嗎?” 越朝歌站定,沒說話,揚眸看了過來。 越蕭抿抿唇,“我以后,不喝酒了。” 越朝歌聞言,垂下頭,冷笑了一聲。 是喝酒的問題嗎?她其實還挺喜歡他喝完酒之后蠻狠野橫的模樣,前提是,這種模樣不能出現在第三個人面前。 越朝歌一怔,忽然意識到,原來自己私占越蕭的欲|望,是這樣濃厚。 越蕭見她唇角笑意不達眼底,復又抬起的臉上寫滿了倨傲。 似乎他的話于她而言,可有可無。 他整顆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緊,克制住用肢體狠狠問她的沖|動,把一封燙金的請帖放在膳桌上,轉身。 跨過門檻,身后仍然沒有任何動靜。 越蕭手指蜷了蜷,微微偏過頭道:“今日穆西嵐約我去渡骨山,我一會兒就出發,晚膳之后回來,和你一道去鼓鼓里,不用擔心我。” 渡骨山。 這三個字落入越朝歌耳朵里,無異于九天雷霆。自打及笈以后,從未有什么事情讓她心魂俱散,如此無措。與此相比,先前的不安和迷惘,根本連浪花都算不上。 她張張唇想說些什么,可半晌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