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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血不斷地從她鼻腔中溢出,怎么都止不住,她用擦拭時在皓白的下顎留下一抹紅痕,顯得妖異無比。 她走到秦入雪十米之外,同那盤膝而坐的青年靜靜對立。 陳隱眼很尖,一眼便看出那坐于廢墟中一臉平靜的青年,實際上雙腿已經斷了,盤膝的姿勢有些扭曲。 但除了面色有些慘白,根本看不出他體內已經經脈盡斷。 靜謐半晌,陳隱沒心思陪他裝神弄鬼,只冷冷道: “秦入雪,你可有過后悔。” 在沈長秋一次次殘害同門卻視而不見時,可有過后悔? 在看到自己宗門境遇中發生的慘案時視若無睹,只覺得這是修仙界的法則是弱rou強食時,可有過后悔? 在門人被一次次縱容后愈發囂張、最終給自己引來今日之戰,現在可后悔? …… 詰問像是一記鐘明,狠狠敲在了他的心尖。 秦入雪眉心的紅痕更盛,但面容卻一絲不改,也不發一言。 大道本無情,修仙一途更是枯燥乏味的,本當斬斷凡塵念頭,一心向往求仙。 他從不覺得自己所學之道有何不妥,因為大多數修仙者所信奉的道都是如此,但當真如此么? 不知怎得,向來冷情的斷岳宗大師兄忽然想到了那日他下山游歷,途徑一座小小島嶼,島上之人都是些沒入仙途的凡人,整日所圖的不過是吃飯睡覺。 恰逢那日島中侵入一伙流亡的修行之人,倒也不是什么修為高深的正經修士,不過是群小宗外門的驅逐者; 那群人在島中燒殺搶掠□□婦女,那婦人哀求著:“仙人救我!” 可他卻心無波瀾,最后離開那島嶼去往了別處游歷。 當時他是怎么想的,弱rou強食、修士不得再染凡塵之事、死亡在修仙界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但當陳隱站在他的面前,用那雙熾熱的、燃燒的眼眸看著他、像是能洞穿他的一切時,不知為何他又想起了那日的場景。 古井無波的心弦也為之一顫。 陳隱暢然一笑,“看來你不曾后悔過,你覺得自己的道很灑脫、很快活,但我卻不愿信奉這樣的道。” 說完,她又抬頭看向斷岳宗方向,目光灼灼緊盯著滿眼憤恨的沈長秋。 “沈長秋,當日你折辱我友人、侮辱我宗門的時候,可曾想過自己也會有這樣的一天?你又可曾后悔過?” 猛地被那雙眼眸盯住時,沈長秋雙眼一燙,下意識躲開了那目光; 但很快他又惱羞成怒,忍不住吼道:“陳隱,你……” 陳隱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直接打斷他的叫囂,“你或許后悔了,或許沒有,但那對我都不重要。” “你不過是上無教養、下無道義,往深里說更是連一顆堅定赤誠的道心都不配擁有,你在使用陰損招數時,就該想到有一天會孽力回饋。你辱我摯友,那你所在乎的兄長就會因為你蒙羞。” “記住了,今日之戰我不為秦入雪,而是為你,這是禮尚往來的還擊。” 鏗鏘有力的話語句句誅心,聽到最后沈長秋已經雙目充血臉頰漲紫,就在他還想嘶吼時,廢墟中盤坐的秦入雪蹙眉出聲: “別說了。” 他睜開雙眸,深深看了眼面前的陳隱,“我,認輸。” 勝負已判,陳隱沒心情再陪這些人浪費時間。 她微微扯了下唇角,手中隱藏的暗器收入袖口,又抬起手抹去鼻腔溢出的血跡; 實際上更多的腥甜血液都被她生生咽下,現在一副風輕云淡,也不過是強撐著。 她聽到身后秦入雪的聲音響起: “陳隱,那你的道又是什么?” 一襲紅衣的女修壓下喉頭的癢意,腦海中浮現出年少時騎馬搭弓時的意氣風發,那時仙人只存在于傳說中,她所向往的也不過是行走江湖懲惡揚善。 如今她身處修仙界,已經能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卻有諸多桎梏。 曾經眾神紛紜的上古時期,都陷入沉睡混亂,無數大能所追求的、宣揚的道法,如今已成雞肋。 因為那并不能讓他們成仙,讓修士飛升。 陳隱:“讓一切恢復正軌,讓天下人不再苦于宿命,這便是我的道。” 話音一落,天際一道碩大紫電轟然落下,扭曲的閃電劃破整片天際,雷聲震耳欲聾。 眾人驚魂未定地抬頭看看天,一頭霧水。 “怎么回事?!剛剛天生異相!” “那是雷劫么?不對啊,雷劫不是這樣的……” “……” 陳隱感受著周身殘存的雷電力量,看向已經恢復晴空的天際,微微勾了勾唇,目光更加冷凝。 那是天道的憤怒。 是察覺到規則破壞者者的挑釁所降下的威脅。 喉頭甜意更甚,她一直壓抑的傷勢再也強撐不住,眼前有些昏黑。 就在身子疲軟的前一刻,一道黑影驟然接住攔住她的腰脊,鼻端也被一股熟悉的沉木香包裹。 陳隱緊繃的心弦逐漸松懈,耳畔有極輕的嘆息。 “不要逞強……” * 這場驚駭世人的戰斗結束后,龍臺崩壞,最后兩場比試無奈之下只能換了一處地方。 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比試上了,草草結束后,陳隱這個名字便傳遍了整個上三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