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主子，那些野狼......”

    “殺。”

    祁玖冷冷吐出一字，語氣淡淡，卻是連那漠然的眼神也沒變一下。仿佛那些藏匿于暗處兇惡異常的野狼，只不過是她睥睨天下時用余光瞥到的一粒塵埃。

    這樣的祁玖，才是棄兒記憶中的祁大將軍。可面對著這般熟悉的祁玖......棄兒眼前閃過的身影，卻是來到這個村落后，總是面上帶笑的祁玖。他有些愣神。

    接著，不及棄兒回話，祁玖便是兀自轉(zhuǎn)身走進了迷霧中，循著來時的小路下了山。

    深夜，靜謐的村落內(nèi)，長弄堂偏僻處的小院亦是一片祥和。

    堂前的燭光未熄，暖爐放在留了條縫兒的窗邊源源不斷冒著熱氣，里屋床榻上緊緊相依的兩姐弟睡得香甜。

    就見陸花間單手托著腮間，靜靜地倚著堂上桌前。長睫微顫，氣息綿長，顯然是白日累狠了，此刻竟是睡熟了去。如墨的長發(fā)靜靜散落在肩邊衣側(cè)，看起來倒是有幾分順滑。

    祁玖歸家時，見到的便是這般光景。也不知他如此這般，在堂前待了她多久。

    祁玖放輕了步子，便是在他身邊坐下。

    似是有些魘著了，他眉間微鎖，疲憊之意顯而易見。

    祁玖便抬起指尖輕觸著他的眉目，揉開了那如畫眉眼，細細描摹著他的面龐。從眉心至唇尖，再次輕撫上他的側(cè)臉。

    “花間。”她在她耳邊低喚。

    回應(yīng)她的卻只有綿長的呼吸。仿佛還能感受到他溫?zé)岬臍庀ⅲ|及她的手心。

    祁玖眼神繾綣，嘴角的笑意卻是越發(fā)放肆了幾分，在他額間輕輕落下一吻。

    就見他長睫顫動得厲害，耳尖更是霎時便染上了一抹緋紅。

    “不裝睡了，嗯？”

    祁玖在他耳邊輕笑，卻是嗓音勾人。自家的小夫郎，這也......太好逗了些。

    陸花間眼見著自己的小心思被自家妻主發(fā)現(xiàn)，只好無奈睜眼。奈何臉皮子實在有些薄，連說話也變得結(jié)結(jié)巴巴：“妻......妻主！”

    說著，他便是想要站起，卻是坐久了，腳底有些發(fā)麻，險些就要一個不穩(wěn)朝著桌角磕去。

    就見祁玖早先一步伸手一攬，就將他撈進了懷里。

    陸花間的身子早在被攬住時便已僵直，就如此這般跌入了她的懷抱。

    他自然是不敢掙動的，一顆心就這般提溜著，連出氣都不敢大動作，只敢微微地起伏著胸膛呼氣再吸氣。

    身后就是自家妻主溫暖的懷抱，鼻尖還能隱約嗅到幾分清香。那是他形容不出的香味，但是卻異常好聞，在這溫暖的屋內(nèi)更令人舒心。

    似是為了緩和自己的些許窘意，陸花間開口道：“這......棄兒和暮煙姑娘呢？他們怎么沒回來......”

    “暮煙受了點傷，村里又出了事，我便讓棄兒先在外頭待著了。放心吧，我自有法子。”

    祁玖一笑，看起來是有些自信張狂，卻令人不由自主信了她的話。

    “嗯......”

    “我若是不回來，莫非花間就要在這堂前待上一宿？”祁玖又笑道，“夜深了，咱們也早些休息吧。”

    說罷，祁玖未及陸花間反應(yīng)，便是將他一把抱起，走進側(cè)屋。

    “妻主......”被抱在懷中的他雙眼微微睜大，面色略顯緊張，卻又難掩幾分不易察覺的歡喜。

    “嗯？今個兒也累了罷，早些歇息。”

    祁玖將他抱上床榻，貼心地掖了掖被角。

    接著......

    熄燈，出屋，關(guān)門，然后走進了棄兒平時睡的屋子。

    空留陸花間一人躺在床榻上，抱著被子發(fā)怔。

    第18章 神折

    “將軍......我想......歸家......”

    倒在地上的那人，不過有著一張再普通不過的面孔，是個不知名的將士罷了。

    她的嘴角淌著鮮血，她瞪大了雙眼，她的眼中盡是不甘，她死了。

    這里是戰(zhàn)場。

    戰(zhàn)場上的風(fēng)兒總是冷颯，塵沙飛揚。仿佛在這塞外邊疆上，只會是處處腥風(fēng)血雨，怨氣彌散蔓延。像方才那般倒在地上，被新一輪倒下的尸首掩埋的慘然面孔，會有百張，千張？還是......萬張？

    祁玖微斂眸子，掩去那再淡漠不過的神色。風(fēng)聲蕭蕭，拂動了她垂落在側(cè)臉的幾縷碎發(fā)，更是令她身上戰(zhàn)袍的披風(fēng)獵獵作響。

    她伸手撣了撣衣角，揮去那被腳下的將士死死拽住的手。那只沾滿鮮血的手便是無力地垂落在地，揚起小片被鮮血染紅的塵沙。

    可惜祁玖的衣擺上卻終究是留下了一個暗紅色的血手印。

    再看她的雙手，亦是同樣沾染鮮血。似是罪孽一般厚重的濃稠血液，自指尖緩緩滴落......

    “妻主......”

    倏得，倒在地上的將士，卻是變作了那熟悉的面孔，陸花間。

    “花間......”

    “我們回家......”

    “我?guī)慊丶?.....”

    她甚至聽到自己喃喃之語，又更像是哽咽顫聲。

    恍然驚醒。

    依舊是驚出一身冷汗。

    “妻主，妻主......妻主？”

    只聽得屋外指節(jié)叩門聲清脆，連帶著陸花間那略顯急促的呼喊。

    她下了床榻，顧不得斂去面上疲色，隨意披了件衣裳便是幾步來到了門前。

    “何事？”她看著面帶幾分歉意的陸花間，柔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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