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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二娘子從前也算不上心善, 但絕不會嘴臉如此丑陋,自曝于人前。她如今滿口說著這些瘋話, 只怕才是內心真實的想法! 燕夜紫的貼身侍女蒟蒻看不下去了, 著急萬分, 怕側妃再說下去, 直將王爺也說出個好歹來, 倒是更讓人看了笑話, 太妃和王爺必定不會輕饒。蒟蒻連忙奔上前, 要帶燕夜紫回去,卻被燕夜紫一把推開,“不!賤人休要碰我!” 原來是燕夜紫將她當成了燕攸寧, 蒟蒻被一雙手猝然不妨地推倒在地,摔了一個屁墩,她花容發白,失神地喃喃喚道:“側妃……” “殿下,殿下,你要相信我,我是冤枉的,是燕攸寧那賤人害的我,她害我無法為殿下生育子嗣,她自己也是只下不出蛋的野雞罷了……” “……” 沒有想到,這一大家子貴人中毒以后,暴露了高貴華麗的皮底下,那蛆蟲亂爬污穢不堪的內里。 看來這貴人也沒想象中那么清高。人并不會以為權利和財富就拿更高標準的道德準繩來律己,領教到了。 他們請大管家蔡抒才料理殘局,就在大夫趕來的間隙里,蔡抒道自己也沒有好辦法,家主與夫人娘子應該都是中了毒,不知如何化解還是不要貿然嘗試。 他便負手立在廳外,看滿堂之人游墻亂走,瘋癲成魔,嘴角卻滿溢譏誚,猶如冷血的旁觀者般漠然哂笑。 …… 外院亂成了一鍋粥,上下人心惶惶,人人奔走相告,在這間靜謐的寢房里,卻只剩下男女悄然的呼吸聲。 斗春院無人驚擾,仿若一處不染塵埃的桃源,燕攸寧正覺得呼吸困難,身上的男人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她朝抱琴她們呼救,可惜嗓音啞啞的,又嬌又媚,貓兒一樣,抱琴她們聽了,只當是王爺王妃的閨房之樂,便特別貼心地沒有前來打擾。 燕攸寧越喊越無力,最后終于徹底倒了嗓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阿胭?!?/br> 埋首于頸邊的男人,忽然悶悶地喚她,嘴唇的翕動帶起她皮膚的震動,冒出了粒粒雞皮疙瘩。但凡掙扎就要被他掐住,燕攸寧更加不敢動,忍得難受至極。 他又連續喚了她四五遍,不厭其煩,燕攸寧只好回他一句:“我聽著呢?!?/br> 霍西洲道:“毒酒穿腸爛肚,溶化五臟六腑,你可知道是一種什么滋味?” 燕攸寧心臟一抖,剎那間猶如神魂離體,她真的順著他的話去想象了一遍,那究竟是何等滋味??墒侵皇窍肓艘幌?,接著便不敢再想。 那種見血封喉的毒,一旦進入到身體里,豈不是猶如萬箭穿心之痛! “是不是很疼?” “嗯,”男人在她懷中點頭,“現在都疼。” 愧疚與懊悔一齊涌上了心頭,燕攸寧只能試圖去安慰他,但他依然固執地圈住她的胳膊,令她不得動彈。燕攸寧無奈地呼了口氣,心疼不已,“夫君,其實兩年前我就怕你想起來,想起來就不原諒我了,我同你要一個承諾,將來就算是很生氣,都給我為自己辯解的機會,你答應了?!?/br> 她自嘲地笑起來,不單是對著中毒的霍西洲,沒什么好解釋的,就算解釋,他那時的痛可會消弭半分? 一只手已經摸到了天下至高無上的那把交椅,因為一個紅顏禍水而功敗垂成,在當年的史書里,無不在嘲笑他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可也正是因為這樣,那個被眷顧的女人,她無法再不識好歹,深深地愛上了他。 霍西洲一動不動地伏在她身上,對她的話,像是沒有聽到,直到過了許久,從前院傳回消息,抱琴在外叩門,問王爺王妃好了不曾,燕攸寧被壓得有氣無力,扯長了嗓問抱琴。 “發生了何事?” 抱琴將從前院打聽回來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燕攸寧,道今日國公府上下的人都嚇壞了,“大夫來了之后,給他們解了毒。現在夏國公、國公夫人和東淄王側妃全一溜煙鉆進了自己寢屋閉門不出,連被嚇哭了一路嚎啕到現在的淳哥兒都顧不上!” 抱琴隔了一扇門,卻用模仿來的語調,將前院的光景描摹得繪聲繪色,尤其素以賢淑聞名的國公夫人,教人瞠目結舌,而燕夜紫的惡毒,更是讓人今日有所領教。 “還是王妃英明,一盤小小蘑菇,竟能起到這樣的奇效?!?/br> 是啊,竟能起到這樣的奇效。燕攸寧無聲地感受著賴在自己身上狗熊蹭樹似的夫君,想道。 就是沒能見到那群魔亂舞的情景,頗有些遺憾呢。 抱琴又問:“王妃,國公府上出了這么大的事兒,咱們要不要先回去?” 燕攸寧試圖動一下胳膊,發現很難,只怕今日霍西洲是走不了了,便道:“你和司棋弄些熱水來,給王爺擦臉,他有些中毒?!?/br> 話音落地,便被霍西洲啞聲打斷:“原來中毒的人,很清楚自己是中毒出現了幻覺。” 燕攸寧的胸口砰砰亂跳,接著身上的重量便是驟然一輕,已經蘇醒的男人,他朝她身旁翻了下去,“你、你醒了嗎?” 霍西洲剛醒,聲音有些含糊,“嗯。” 他的體質比較特殊,一般的傷與毒,只要不致命,恢復得都奇快,因此只是發作得晚了一些,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幻覺就已經徹底散去。 只是,這是他而已。 霍西洲的黑眸若有所思地盯著燕攸寧,一語不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