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頁
“劍穗在人在,除非我死?!?/br> 如今,劍穗依然在,可是人……人上哪兒去了呢? 燕攸寧沒有一滴眼淚,已經早已流不出眼淚。 眼前驀然一黑。 她仿佛墜入了深淵之中,什么都再也看不見。 “阿胭!”身后是燕昇吃驚的聲音,他一把搶上前抱住燕攸寧跌墜而下的身體。 燕攸寧仰倒在燕昇懷中,伸手試了試,忽然一笑:“爹,我好像,看不見了?!?/br> 燕昇聞言大駭,扶住燕攸寧肩膀,將她交給李瑞家的,朝燕愁暴喝:“讓長安城最好的大夫,都到府里來!快!” 燕愁急忙領命,帶領手下的人,全城去尋訪名醫。 燕攸寧被攙入明錦堂之際,盧氏聞訊趕來,“心肝rou”地喊著,撲到她身上,抻開手指,淚流滿面語音顫抖問她這是幾。 而燕攸寧紋絲不動,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暗無天日的世界里,一動不動。 盧氏終于絕望:“這是造了什么孽,造了什么孽?。 ?/br> 燕攸寧回過神,唇角輕輕地翹了下,聲音平靜得死水一般:“爹,女兒有個請求?!?/br> 燕昇窩火,沉聲道:“你說?!?/br> 燕攸寧的嗓音無比平靜:“女兒想,將霍西洲就葬在我家的馬場外。他終究是我的人?!?/br> 燕昇一聽,到此刻了,燕攸寧把自己折騰成了這副模樣,居然還在惦記那沒用的馬奴,更氣得不輕:“什么你的人!奴隸也算是人么!” “當然?!毖嘭鼘庬斪擦嘶厝?。 “你!”燕昇驚愕于霍西洲一死,女兒似乎是變了,自打她從馬場回來以后,便事事孝順無違,今日居然沖撞自己! “霍西洲是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燕昇氣得大步流星出了明錦堂,再不回頭。 本就心懷埋怨的盧氏對丈夫的背影凄聲道:“當初還不是你要答應給霍西洲一個機會!答應了你后來卻又反悔……” 怕說得更多,讓女兒聽了去,盧明嵐急忙住嘴。 而她不知,燕攸寧是聽不到的。 燕攸寧自己也不知道,明明重活了一次,有了這么好的機會,她又是如何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身份拿回來了,重建了父母對自己的信任,衛采蘋流放朔方,燕夜紫嫁給了李萇,她還意外地當上了郡主。明明這一切,都在向著好去發展、前進。所以說正因如此,她才會有所懈怠,才會放心,讓他一個人去那么遠的地方嗎? 洲郎…… 如果沒有洲郎,她重新擁有這些,就算十倍于從前,有何意義! 在這個無依無靠的世上,她只愛他啊! 倘若早知道會是如此,還不如,一開始就勸說他,和她一起離開長安,她不在乎別人口中怎么說,私奔也好,yin奔也罷,她只想要和他在一起! 燕攸寧的眸中紅絲愈來愈深,幾乎凝成血痕滴落而下。她僵硬不動地靠在圈椅之中,仿佛被脫去了全身的力量,再也無法動彈。 醫者很快來了,來為燕攸寧看診。 然而看診之后的結果很不好,幾個大夫都告訴盧明嵐:“郡主這是憂思成疾,淚流太多造成的失明!” “失、失明!”盧氏驚呼,萬萬沒想到事態如此嚴重,“要多久!能不能治!” 而燕攸寧對此神色平靜,猶若未聞,已經入定了一般。 大夫覷著夫人臉色,又看了眼不動的燕攸寧,壓低聲音,回復道:“能不能治,尚未可知啊,就算是太醫院的院首只怕也沒有這個把握……” 眼睛是最難醫治的,稍有不慎,輕則永久失明,重則當場喪命,這誰敢輕易用藥? 他們十分為難,也說不出個所以。 盧明嵐擦去臉上的濕痕,“也好,那就請太醫院的院首來為阿胭看診?!?/br> 幾名大夫面面相覷,都點頭稱是,為推脫了這個重擔而釋然。 盧明嵐扭頭對緋衣道:“你們幾個,攙扶娘子回房?!?/br> “諾?!本p衣等人應話道。 緋衣待要扶燕攸寧的肩,輕輕喚了聲“娘子”,是想叫娘子節哀,令她回過神,可這么喚了一聲,原本靜如海礁的燕攸寧驀然彎腰,咳出來一攤鮮血。 “娘子!”“阿胭!” 燕攸寧的紅唇下掛著一攤血痕,再度人事不知。盧氏嚇得差點兒魂飛魄散,讓李瑞家的將燕攸寧背回斗春院安置下來,掐人中,敷熱毛巾,扎虎口都試過了,全無用處。 “怎么會這么嚴重,怎么竟然會吐血……” 盧氏腦中眩暈不止。 不過一個霍西洲,阿胭竟把自己這樣搭了進去,這么嚴重! 李瑞家的扶起傷心過度的盧氏,老眼渾濁,盯著夫人,啞聲規勸道:“夫人,老奴伺候娘子久了,也就知道了,娘子她對霍西洲一往情深,家主這般不許,就算霍西洲沒有死,只怕,只怕也是免不了今天……” 今天還可以說,娘子是因為霍西洲死訊傷心過度,倘若霍西洲沒死,安然無恙地回來,將來家主與娘子之間的矛盾始終不可調和,仍然會爆發激烈的碰撞。 誰又知道,那場景是否好過今日? 現在至少,娘子與家主還是父女和睦,夫人,就還請稍稍寬心。 豈知李瑞家的一番好意,卻是越勸越勸不住,盧氏暗恨霍西洲挑起家宅不寧,是禍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