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方才都在說什么？”

    她問道。

    但還沒等他們兩人回答，一個(gè)男人已經(jīng)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喚她：“宜芳縣主，我……能否借一步說話？”

    是今天本來已經(jīng)離開回了長安的賀退思。

    燈光朗照之下，清晰可見他掛了彩的臉，從額頭正中央一直到下頜骨，無處不是紫紅青黑，唇角破了露出rou質(zhì)，翻出絲絲血痕，很是狼狽。她感到很詫異，在看清之時(shí)胸口急劇一跳。

    “賀世子，你和燕姊姊一樣，遇到歹人了嗎？”

    賀退思凝目半晌，沒有點(diǎn)頭，也沒有搖頭，也不提借一步說話的事了，口中突然道：“不取消婚約好不好？”

    第52章 拒絕。

    程芳菱一愣, 不知道賀退思開口竟是這么一句，而且當(dāng)著其他人的面。

    她想也沒想地回道：“不好。”

    賀退思苦笑起來，看眼左右, 衛(wèi)兵都已經(jīng)傻了眼, 怔怔地目光在賀世子與宜芳縣主見逡巡徘徊，賀退思吩咐他們下去, 這幾人才納悶地走了。

    畢竟程家與賀家的聯(lián)姻之事尚沒有拿到明面上來說，他們并不知曉, 一時(shí)才感到無比震驚。

    待人走后, 賀退思又道：“能借一步說話嗎？”

    程芳菱再度抬眸看他, 不知怎的, 這一次，從他那張掛滿彩的顯得有點(diǎn)可憐兮兮的俊臉上, 看出了一點(diǎn)祈求之色。程芳菱是心軟之人，鬼使神差地應(yīng)許了：“去哪兒？”

    賀退思微笑，道了一句“跟我來”, 便轉(zhuǎn)身而去，最后, 他將程芳菱帶到了上次碰面說話的那片山崗。

    老柏樹橫生的枝丫蓊蓊郁郁的, 雖有山腳下營帳千座, 篝火萬點(diǎn), 但這里卻是黑魆魆一片, 若不是她手中拎著一盞燈籠, 她想她才不會跟著他這么晚到這里來。

    夜晚有霧, 周遭濕淋淋的，不消片刻，兩人的薄衣衫均被夜露打濕, 烏發(fā)柳鬢，也飽含了濕氣。

    賀退思轉(zhuǎn)過身來，向她陳情：“我此番來，是希望不要退婚。”

    不待她有所反應(yīng)，賀退思便又道：“我知道，縣主所擔(dān)憂之事。”

    他緩慢地垂眸，似乎在做著某種掙扎。

    而程芳菱道：“不需要你為難，我也更不想被你可憐。”

    雖然這幾天她很傷心，很傷心，半夜睡不好覺，眼睛總是紅紅的，郡主老是笑話她，但，她感覺得到，雖然她很喜歡面前的男人，可如果真要她舍去，她能舍去，就當(dāng)生命中，從沒出現(xiàn)過這么一人。

    她想，這一點(diǎn)她是可以做到的。

    可是今天晚上，他卻又過來，用這樣的臉，這樣的溫柔話語，再一次吹皺她的心頭春水。

    怎會有這樣壞的男人呢？

    程芳菱有些惱，不是已經(jīng)說得好好的了嗎？

    她祝他幸福，是真心的。

    程芳菱拎著燈籠的小手攥緊了許多，她轉(zhuǎn)過身，想不聲不響地轉(zhuǎn)回去。

    “縣主，我向你承諾，他年，有朝一日，若我當(dāng)真尋回表妹，我……”

    程芳菱轉(zhuǎn)身道：“你怎樣？”

    賀退思頓了頓，道：“我愿意安頓表妹，但絕不會令你感到為難。”

    這話，說了，就像空話。

    程芳菱想起自己的爹爹，一開始對母親喜歡敬重有加，后來，家中就來了李姨娘，李姨娘剛來的時(shí)候，亦是盛寵不斷，爹爹發(fā)誓矢志不渝，沒過三年，家中又來了蕭姨娘。

    “世子要如何令我感到不為難？”程芳菱輕飄飄地一句話，堵死了賀退思還沒說完的話，“我心知肚明，直到現(xiàn)在，你心中還是只喜歡你的表妹，不喜歡我，娶我，只是覺得時(shí)候到了，我是個(gè)合適之人。但是，不想成為別人退而求其次的那種合適的妻子，我想做我丈夫真心相待的唯一的妻子。所以，賀世子，對不起……”

    賀退思并不放棄：“我可以保證，只有你一個(gè)妻子。”

    程芳菱搖頭，眸里閃爍著細(xì)碎的光，“我不要聽你說這樣明知做不到的假話。多謝你今天抬舉我，還認(rèn)為，我在你心中是個(gè)合適的人，但是，賀世子，你別讓我心里的那個(gè)你變質(zhì)。我會討厭你的！”

    賀退思一怔，想要辯解的話堵在了咽喉中，艱難得再也說不出。

    但看著她就這樣轉(zhuǎn)身離去，賀退思胸口陡然生出了一種沖動，想要沖上前去，將她攔住，拉下來，聽他好好說。

    承諾不動人，他可以寫下來，以后也可以做給她看。

    關(guān)于表妹絲菀，她其實(shí)不知，他用了多大的決心，才下意割舍。父命難違，他確實(shí)也對她很有好感，所以，他真心希望能夠與她試著去相處，他更會敬重她一生，絕不會給她委屈受。

    但也不知為何，他的腿就像灌進(jìn)了二十斤生鐵，難動寸毫。

    最后，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離去，挑著那盞在夜風(fēng)中忽明忽暗，不斷飄搖的燈，隱隱約約地照著那隨風(fēng)婆娑的紗衫，和如潑墨懸泉般的發(fā)。

    她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地離開了。

    老柏樹底下的賀退思，雙手緊握成拳，胸口急促起伏之后，他終于還是落后她許多，暗中跟了上去。

    近來此處不太平，前有永寧郡主被劫，他向她借一步出來說話，有責(zé)任避免她被歹人盯上。

    一路暗中尾隨，護(hù)送她過石橋，過橋之后，她手里的燈籠突然滅了，她在原地顯得有些慌亂地停了一下，然后有衛(wèi)兵過來為她指路，她才低著腦袋，像是說了謝，便跟著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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