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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 那個十五歲的燕攸寧,在這個巨大消息的轟炸下,在自己及笄禮上人已經(jīng)像是塊木胎泥塑的玩偶似的, 早已說不出話來。 她只覺得眼前的一切似乎在飛速的旋轉(zhuǎn), 快如奔馬閃電,小時候受的委屈、白眼, 燕夜紫那總是高高在上的鄙夷的嘴臉,一幕幕從面前閃過。不甘、失望、埋怨、痛恨, 萬種情緒奔涌心頭。 她十五歲的靈魂, 哪里能一下受住如此強烈的沖擊, 早已僵在當(dāng)場。 事后回憶起來, 當(dāng)時她傻在那兒,燕夜紫可是跪著爬過去, 拉住雙親哀求哭告,稟明心意,不管怎樣, 她永遠是燕昇與盧明嵐的女兒。泣淚俱下,感人肺腑, 說得二位老淚縱橫, 意存憐惜, 拉著她起身, 儼然一家親抱成一團。 如此以后, 燕攸寧雖然得回了自己的身份, 但燕夜紫名義上也還是盧氏的女兒, 她照例還是將燕夜紫當(dāng)成親生的女兒一樣疼愛。 燕攸寧依然地位尷尬,依然被眾所忽視。 那樣的身份,對她而言, 又何足取。 因此這一次她要占得先機,走燕夜紫的路,讓她無路好走。 燕攸寧起身,已是青絲糊面,盧氏還好,燕昇卻心疼難言,愕然道:“阿胭,你不原諒我們?你一個人,又能往哪里去?” 燕攸寧臉色發(fā)白:“爹爹,罪在阿胭,我怎敢怪罪爹和夫人!” 說罷,她自嘲一般地苦笑了下:“清河郡主,說她在長安缺個伴,令阿胭過去為郡主伴讀,阿胭本來不愿意離開爹爹夫人,和母親,但是現(xiàn)在看來,阿胭還是離開為好……” 盧氏聽不得燕攸寧還喚著衛(wèi)采蘋那賤人為母,既心痛又懊惱,啞聲道:“阿胭,你是我的女兒,你不叫我一聲‘娘親’么?” 燕攸寧哽著嗓:“……阿胭不敢。” “傻孩子,我確實是你的親娘啊!”盧氏也忍不住了,她撇開了正緊張而忐忑地抱著她的燕夜紫,箭步上前,一把將燕攸寧抱在了懷中,飲泣不住。 燕夜紫在盧明嵐身后,驚呆地看著沒抓沒落的臂膀,哭到?jīng)]了聲音。 “國公。” 在場的女眷無不哭成了淚人,眼見場面即將失控,還是秦太妃出聲提醒。 燕昇心神一凜,立刻插手回話道:“請?zhí)鞠隆!?/br> 秦太妃道:“此為你夏國公府的家務(wù)事,哀家今日是為了二位娘子及笄而來,既出了此事,倒教哀家難做。你說說,要如何處置衛(wèi)氏?” 衛(wèi)采蘋一聽話題落到了自己頭上,嚎啕哭聲頓了一瞬,她支起淚光朦朧的眼瞼,看了眼跪在身旁的女兒,但燕夜紫一眼都沒有分給她。 她扒著盧明嵐磕頭,求著喚著“娘”。 衛(wèi)氏心涼半截,只能求助于燕昇,盼著多年侍奉的一點情誼,沒有實證在,夫君能為自己留一點顏面。 燕昇停頓少焉,直立起身,聲音朗朗地道:“衛(wèi)氏混淆我燕家嫡庶之血脈,欺我妻女至此,是可忍孰不可忍,臣請愿,押送衛(wèi)氏至昭獄,徹查審理此案。” 衛(wèi)氏雙眸瞪如銅鈴:“夫君,夫君!你當(dāng)真如此狠心!” 她歇斯底里地朝著燕昇爬過去,然而燕昇置之不理恍若不見,慢步走向盧明嵐,衛(wèi)氏終于心如死灰,雙臂無力地垂下,她頹然坐倒了回去。 燕愁帶著幾名家將把衛(wèi)氏拖了下去,臨去時她的十根手指還緊緊插進了地面,將草葉都擰出了汁液。 燕攸寧愣愣地張望著,一瞬不瞬地看著衛(wèi)采蘋被拉下去,神色慌張而懇切,似乎想說什么,但又不敢說出來,憋得眼眶漲紅了,委屈難過之情溢于言表。 將一切看在眼底的燕昇暗忖道:阿胭從小受盡苦難,經(jīng)歷了種種的不平之事,皆是敗這個賤人所賜,阿胭在馬場那兩年,這賤人是一次也沒去看望過她,反而從小便對她種種苛待,動輒打罵教育。就算是家里豢養(yǎng)的貓狗豬羊,日子久了終會生出感情,而衛(wèi)氏卻冷心絕情至此,簡直不配為人。饒是如此,阿胭心中,卻還是記著她這個人的。 阿胭不知道是教衛(wèi)氏怎樣養(yǎng)大的,心地這般良善。 燕昇呼了口氣,朝著兀自跪立于地的燕攸寧靠近兩步,蹲身下來,武將出身的夏國公手掌自帶點粗糙之感,是無論如何保養(yǎng)都無法保養(yǎng)得rou嫩平滑的,他伸出雙臂搭住燕攸寧窄窄的一道肩膀,眸光溫柔而歉疚:“從前都是爹錯了好不好?你便認(rèn)了你娘,從今以后,咱們都是一家人,再無衛(wèi)氏干擾,無嫡庶之分。” 前世,好像就在前一刻,十五歲的燕攸寧,那個心里還沒有什么城府的傻子已經(jīng)傻乎乎地朝盧明嵐喊了一聲“娘親”,果然得來容易的就輕賤,自那以后,盧氏激動的心緒平復(fù)下來,對她就再也沒有最初認(rèn)回她時的那種關(guān)懷疼愛。她最心疼的依然是燕夜紫,一切似乎都沒有變化。 燕攸寧內(nèi)心薄涼哂笑,面上卻望著盧氏,瞬也不瞬,眸中毫不掩飾委屈、謹(jǐn)慎,想認(rèn)不敢認(rèn)。 盧氏也心疼,夫婦倆一同蹲在她的面前,盧氏更是伸手,將她輕輕抱入懷中,口中溫溫柔柔地催促著她喚自己母親。 燕攸寧依然沒有張口。 這時,身后的燕夜紫溢著哭腔,喃喃道:“我知道了。” 燕昇與盧明嵐一道回眸,燕夜紫跪在就近之處,面上掛著凄慘的笑容,白得嚇人,她緩緩地輕聲道:“我知道了,meimei定是見我多余了,想我走,如此,”她頓了頓,咬住嘴唇,從牙縫中艱難地擠出幾個字,“我也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