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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哥兒清澈的眼眸一閃一閃:“你去哪兒?” 說完,他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咕咕叫了兩聲。小孩子不會在滿足口腹之欲這件事上害羞,他特別理直氣壯地問:“你這里有東西吃嗎?” 燕攸寧還停在回廊邊,玉手扶著廊柱。她對這個陌生的不論前世今生都只會與燕夜紫沆瀣一氣的弟弟沒有好感,但前世他就活了這么大便夭折了,她也不會對還不懂事的小孩子有任何的恨意。 “有,跟我來嗎?” 淳哥兒把別人伺候自己用飯視為天經地義,小小的人高昂著下巴,跟在燕攸寧的身后,碎步往斗春院的小廚房去。 誰知道一進小廚房,便發現只有一堆破鍋冷灶,淳哥兒心涼半截,大聲嚷嚷:“你騙我,我回去吃,告訴我娘去!” 他人還沒走出小房間,燕攸寧一把捉住了他的小胖胳膊,將他像捉一只雞崽兒似的拎了起來,掛到了灶臺上的馬勺旁。淳哥兒驚呆了,像只落了水的旱鴨子撲騰。 燕攸寧道:“等我,片刻就好了,不許哭鬧,不然沒得吃。” 淳哥兒一下被她兇惡地唬住了,瞪大了眼睛。在這府上除了爹爹,沒有人敢兇我,他心里想。 燕攸寧翻箱倒柜地去找食材,好在這間小廚房雖然暫時還未能投入使用,但國公夫人辦事沒有遺漏的地方,將這里清掃了出來,已經又添置了不少食材。 燕攸寧現趕制面皮,架鍋燒火,把掛著的小孩兒從墻上取下來,令他坐在小杌子上看火。淳哥兒委屈巴巴,好幾次想逃跑,又被她捉回來,嘟著嘴巴坐在灶臺旁加柴。 我加。 死命地加。 小孩兒差不多將灶膛塞滿了,火燒得盛旺。水很快開了,燕攸寧那邊幸得手腳功夫麻利,將籠屜架上,一面留心著督促他照顧火勢,一面將包好的水晶蝦餃往籠屜里放。 一籠是水晶蝦餃。 一籠是綠茶芋粉雞蛋羹。 順道用大鍋熗炒了兩道綠葉小菜。 飯桌上她就留意到了,這孩子嗜辣嗜油膩,照他的口味,她多放了點花椒籽和干辣椒,煙火氣嗆鼻,小孩子劇烈地咳嗽起來。 燕攸寧盛菜裝盤,打開門窗,放他出去站會兒。 這會兒淳哥兒不想著逃走了,叫他逃他也不逃了,乖乖趴在窗口,一邊嗆得眼淚鼻涕一把,一邊眼巴巴等著吃。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了,說好的片刻,結果日頭都開始轉向西邊去了,也還沒有吃上,但一向沒有耐心的淳哥兒這次居然很能等。他看著窗子里邊那個身影忙忙碌碌,來來回回地走動,白凈的臉蛋上沾了點煙灰,不知道怎的,突然覺得這個看起來不好得罪的姊姊其實也不很壞。 “好了,進來吧!” 里頭傳來她的聲音,淳哥兒立刻眉開眼笑,小臉上五官擠作一團,胖乎乎的,像只年畫娃娃,不等油煙散盡埋頭往里沖。 燕攸寧端出一疊又一疊佳肴,全都色香味俱全,咸淡適口,又有點辣,吃得他不禁多舀了一大瓢的水擱在食案上。 “你慢點。” 燕攸寧拍坐他旁邊的杌凳上,見他吃得急,伸手輕拍他的背,順手遞過去一碗水。 “還能入口么,小公子?” 淳哥兒重重點頭,“好吃,好吃……” 自己燒的火,吃起來格外地香。淳哥兒沒想到,這個姊姊和他的親姊姊不同,雖然也是爹爹生的,但她會做飯這點,親姊姊比不過。阿墨姊姊從來不會給他做好東西吃。 他想下次還來。 日影偏斜,已經過午。乳娘久尋小郎君不得,回去稟報了國公夫人,盧氏問了一遍下人,最后尋來了斗春院。 當她停在小廚房外看見正大快朵頤的兒子,和不斷拍著他的背對他溫柔備至的燕攸寧時,盧氏心底那種隱隱的不安又開始作祟了,甚至比上次還要強烈了一些。她還沒忘記,李瑞家的曾經告訴自己,關于燕攸寧背后胎記的事。 徐顯家的悄悄跟上夫人,本以為夫人會喝斷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庶女,但夫人轉眸過來,壓低了柔嗓問她的第一句話卻是:“顧氏找到了沒有?” 徐顯家的一愣,以為夫人找昔年伺候過衛姨娘的顧氏只是隨口一提,這幾日沒再問過了,今日又問了起來。 可那顧氏消失了十多年了,就憑這幾日的功夫,大海撈針,如何能找得到?徐顯面露疑難,“這顧氏只怕還活不活在世上,都成疑竇了。” 盧氏聽了這話不知為何,反而感到釋然輕松了。 那種不經證實的猜測,如果永遠只是一個猜測,一切如舊,那是一件多好的事。 盧明嵐在外喚了一聲“淳兒”,面容含笑,步履迤迤然走了進去。 燕攸寧見夫人來了,忙起身見禮,恭謹謙卑地退避旁側。 “不知道阿胭還有一身廚藝,淳兒在你這兒吃得開心,我也放心了許多。”她一手取了淳哥兒手里的小碗放下,將他拉扯了起來,低聲又道,“阿胭才回來,若是少了什么,或是有什么不慣的,只管向我提。過兩日秦太妃于宮中設群芳宴,你與阿墨一同隨著我入宮向太妃還禮。” 步搖雖都已落入了燕夜紫手,但這還禮卻還少不了她燕攸寧。換言之,貴人們相處就是沒事找事,麻煩,其實還不如在馬場順心自在。 燕攸寧道了句謹記,她已經知足,不敢求其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