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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霍西洲,”她本來邊挽著長發邊往外走,已幾乎要走出這片角落了,又回來,將木蘭簪緩緩插入發髻間,凝著他的面,道,“我養在馬場的那頭小羊云朵,麻煩你照看一下,我會回來看它的。” 借口來看你。 這意思夠明白了吧。 霍西洲這不開竅的,卻沒咂摸出這話當中的深意來,只想到娘子惦記羊羔,卻不說再來看自己,不大歡喜,神色悒悒不樂。 被娘子這么盯著,卻不能說不好,他懨懨垂眸,披覆而下的亂發掩去了臉上的神情,悶悶地答:“我知道了。” 燕攸寧料他懂了,應該沒別的事了,她轉身走了出去,等候在草垛子外邊的緋衣立刻跟來,見娘子衣衫似有不整,心下也不敢猜測發生了什么,只是忙著替娘子打理起來。 “緋衣。” 娘子突然喚她,緋衣才茫茫然答了一聲“唉”。 小丫頭眸若水杏,干凈而剔透,看得燕攸寧心神安定了不少。這丫頭其實已經知道自己待霍西洲的不同,之前也讓她跑過幾次腿,她雖然不敢明著問出口,心里多半猜到了,自家娘子看中了那個本領過人的馬奴。 燕攸寧之所以敢當著她的面這么干,是因為她想起,前世到了后來,她和李萇可以說是離心而離居,他厭惡了自己這個王妃以后,便連看她一眼都嫌棄。但作為男人的自尊他卻沒丟,任憑他在外頭花天酒地夜戲數女,她不過一日晚歸便被他查到以后大發雷霆。她不肯說去了哪,對李萇也無半點好臉色,他氣惱不過,拿了她身邊的婢女開刀,趁著她不在府中時逼問緋衣不過,竟然將她打殺了。 那會兒夏國公府已經倒臺了,昔日的高門貴族,一夕如云煙散盡,她這個憑了身份嫁給他的夏國公府嫡女,更加算不得個什么香餑餑,被東淄王府上下以太妃為首羞辱了個體無完膚。打殺一個跟了她多年忠心耿耿的婢女,也不過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罷了。 “霍西洲的事,你不要對任何人講起。” 她知道,只要她這么吩咐了,緋衣是一定不會泄露半個字的。 緋衣把腦袋重重點了點:“娘子放心,殺了緋衣也不說!” 燕攸寧眼眸微黯,握了握她的小手,低聲道:“走吧。” 蔡抒等人等候已久,娘子姍姍歸來,他特意留心了一番娘子,娘子比起方才離去時,有一綹本該掛在木蘭花簪左側的碎發現如今掛在了右側,當娘子從面前走過時,身上的氣息仿佛被一種不合時宜的味道沖淡了,變得復雜了許多。蔡抒收回視線,也屏住呼吸,請娘子上車。 “蔡先生,我這邊已經料理妥當了,馬場交給陳瑛,還有我這個忠心可靠的馬奴,以后自然不會有事。想必蔡先生也知道,這位馬奴就是之前在馬球賽事上搭救了大娘子的。” 蔡抒露過些許驚訝之色,倒是有聽府上下人說起過,大娘子墜馬當時,境況兇險,幸得一黑面馬奴挺身而出,伸手敏捷,猶如天兵神將,挽救了大娘子于更大的危難之中。 待燕攸寧坐入馬車中后,蔡抒回頭看了一眼草垛那邊,那里空曠無人,剛才阻攔車駕的馬奴并沒再出現。 此時車夫揚鞭,馬車行進,遙遙朝長安而去。 第29章 心機美人開啟模式 “娘子, 到了。” 蔡抒下車等候,請娘子邁足下來。 國公府大門中開,在這之前已派人清掃過, 門前兩尊天長日久蹲坐的石獅依舊如記憶中那般威武不凡。時隔兩年重回故地, 看著熟悉的周邊精致,燕攸寧心中卻沒有半點眷戀感慨。 她不是來加入這個家的。 她是來拆散這個家的。 之后管家蔡抒退了出去, 由李瑞家的與緋衣左右伴隨燕攸寧入內宅,李瑞家的步步指引, “家主與夫人在偏廳為二娘子設下接風宴, 請娘子速去沐浴洗塵一番, 好入宴了。” “夫人特意將從前的斗春院為娘子空著, 接娘子回來之前,又精心布置了一番, 娘子看看可還喜歡。” 說話間李瑞家的將燕攸寧引入了斗春院,說實話,原來燕攸寧住這間院子時望著滿園蕭疏荒蕪的景象, 從來不覺得它和“斗春”二字有何聯系,但如今一進來, 但見丹桂枇杷樹樹油綠, 金絲桃鵝黃香綻, 一線清池邊, 杏花樹高低相掩蹀躞而上, 廊廡下, 摞著的是盆栽的牡丹芍藥, 花開富貴,盡態極妍。 倒真有種“斗春”的熱鬧之感了。 燕攸寧猜得到,這一切是為何。 前世盧氏在認回她之前, 就有想令她當燕夜紫陪嫁媵妾的想法。現在依然有。 只不過是要讓她體面點。她體面了,以后在夫家就更能抬高燕夜紫了。這想法倒是沒錯的。 燕攸寧看破不說破,溫溫柔柔地道:“夫人費心了,阿胭實在難當。” 李瑞家的笑而不語,指引燕攸寧入里,服侍她梳洗。 她在浴桶中浸泡了少頃,外頭便有消息傳了來,說是接風宴已經備下,請娘子梳洗之后,速到明錦堂赴宴。 李瑞家的在外頭殷勤回復稱是,人一走,便開始催促燕攸寧。 洗澡也洗不痛快。既然家人搭了唱臺要做這場戲,她不陪他們演上一遭怎么能行。 燕攸寧從浴湯中出來,更上自己的素色的點綴零星銀色鵝羽的百褶襦裙,外罩著更無半點多余飾物的純雪色廣袖云衫,腰間絲絳隨步履而晃動,宛若月色下的流水波濤銀光閃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