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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 但霍西洲太迷惑,因為他還不明白,自己還能得到娘子這般的眷顧和青睞,在他明明心懷不軌,惹惱了她之后。 她不怪罪自己了嗎? 她對自己好,又是什么意思? 難道,他可以繼續懷著這卑微如塵土的心情,偷摸地喜歡著她? 燕攸寧停在霍西洲的跟前,素手托著湯碗,知道他現在心有芥蒂和防備,定是為了昨晚之事,她說來也很是后悔。 差點兒親手斷送了一個男人的未來,也斷送了自己后半生的幸福。 怪她年少無知,嬌縱任性,還不知道,對有些男人來說,這樣的酷刑比死還令他們難以接受。 前世洞房花燭的那一夜,霍西洲是不怪罪自己了,但那也是默默消化了十年,興許才淡忘了舊仇,這才一天而已,自己施加這點兒恩惠,就想不動聲色地抹平一切,未免有點妄想。 想了想,還是該對霍西洲認認真真道個歉,保證一下。 “昨天的事,是我不好。我反應太激烈了,對不住你。” 霍西洲靜默地聽著,那張黝黑如炭的臉孔看不出多余的表情,只有瞳孔在微微放大。 燕攸寧將奶膏拿給他,遞到他面前:“你要是不怪我,就喝了它,昨天的事咱們就忘了……以后……” 她頓了一下,俏若桃花的粉面微微滾紅。 “我再也不打它的主意了。” 霍西洲一愣,脫口道:“什么?” 什么主意?他聽不明白。 “我是說……”說完,燕攸寧這張少女的皮禁不得她內心住著的那個老練的靈魂這么折騰,已經紅成了鮮蝦,從喉管到齒關都極為排斥說出那幾個字,但卻硬生生被脅迫著說了出來,“小西洲!懂了?” 第11章 抓住他的心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長安城郊這偌大一片馬場,云腳低垂,旭日朗照在廣袤的綠茵之上,風一吹,隱隱露出遠處橫斜的十七八個草料垛子,乖馴的云團似的小羊伸長了脖子倚在草垛邊啃食鮮美的青草。 那是燕攸寧自己散養的一只小羊,年前從城中一個屠戶手里救下來的。這小羊羔離了群,獨行到長安城外被擒,燕攸寧碰巧遇見了,當時自憐身世,一時心軟花了點錢把它從屠戶手里救了出來,從此便一直帶在馬場這邊養著了。 霍西洲一個人在露臺上坐著,手里握著一根馬鞭,望著遠處整裝待發的貴人們,似乎各自在與自己的馬兒打交道。今日本該由他遛那匹大黑馬,但那匹馬一早讓大娘子挑了去了,她今日想用那匹娘子最喜歡的威武不凡的大黑馬替她爭風頭。 “霍西洲。” 身后娘子喚他。 霍西洲立刻起身轉過頭來,只見娘子仍舊拎著昨日那只做工精美的食盒,一步跨到了他的面前,坐到他旁側,令他也坐回去,等霍西洲照辦,她又將屁股朝他挪了挪,直到靠得很近,才將盒子打開,“你看,三絲麒麟糕、去骨魚羹、烏梅湯,我特地做的,嘗嘗?” “娘子……” 霍西洲頗覺意外。 昨夜里,娘子也拿了很多美食過來,盯著他吃,回去以后,他看著那還熱氣騰騰的殘肴,便沒有忍住,吃了個精光不剩。佳肴味道很美,但他實在不成樣子,于是趁夜里打了井水將杯盤全洗干凈了,以免被娘子看出他急于滿足口腹之欲,丑態畢露。 燕攸寧捧起那一疊糕點,遞給他,“你吃一點,看看好不好吃。” 霍西洲無法拒絕,只好拾起了一塊麒麟糕,兩只指頭拈著,慢慢吞吞、磨磨蹭蹭放在嘴邊,用上唇和下唇抿了一下,抿了一口碎屑下來。 燕攸寧本來在看那邊戰局,不留神回過頭來,就見到這弄巧成拙的男人,為了裝得矜持端莊一點,結果吃得滿嘴都是碎末,一個大糙漢為了拿塊糕點手都快翹成蘭花指了,燕攸寧本來神色古怪,但見他一臉認真,渾然不知何處不妥的模樣,實在是忍俊不禁,便破出了一絲笑音,趕緊從腰間取出一條絲羅帕子出來,裹了手指替他擦嘴。 霍西洲從沒有如此近距離地得到過娘子的垂憐,嚇得身體緊繃,恨不能當場表演一個縮骨功給娘子欣賞一下。 他的身體本來是反射性地朝后一彈,燕攸寧卻揪住了他的臂膀,低低地道:“你別動。” 她聲音柔軟,可能因為國公府的那位姨娘出身江南,帶點江南清脆的吳儂軟語之感,娘子依從姨娘長大,口音也是不可避免沾惹了一些,雖溫柔嬌脆,卻蘊有力量。 他仿佛中了蠱一般,果然再也不敢有所動彈。 燕攸寧拿帕子擦干凈他的嘴唇,笑靨如花地將帕子塞到他手里:“敞開了肚皮吃,我許你吃。吃相難看不要緊,反正沒有不相干的人看到,你越狼吞虎咽,越說明我的廚藝好,我很歡喜。” 霍西洲的腦中嗡嗡地響了片刻,愈發拿不定主意。 娘子為何突然待他如此之好? 昨天她說,不會再對他的……動心思…… 想想都教人臉紅心跳。 那邊的馬球賽已經開場了。 燕夜紫與宜芳縣主為一隊,清河郡主與永嘉郡主為一隊,雙方各從家仆中挑了幾個精明強干的小廝出來。 在大周,在長安,上至達官顯貴,下至賤籍奴仆,人人皆會打馬球,并且都是各種好手。馬球可以說是最風靡當時的一項戶外運動,燕攸寧還記得,前世霍西洲都已經兵至長安了,皇城將破,那群樂天不愁的紈绔子弟還在各地圈畫地盤擊鞠游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