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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來到噩夢游戲Ⅲ 第80節(jié)

    期待。

    ………………

    “齊先生已經(jīng)出發(fā)了?!彼妥吡她R樂人,阿婭回到盛夏行宮,對夜鶯說道,“他臨走前跟我要了雪焚高原的地圖,說他能確定陛下的位置,這片高原有雪松林的地方不多。可是……來得及嗎?那個時間逆流之刑,會不會加速穩(wěn)定器的崩潰?”

    夜鶯顯得很淡然:“你要相信血之祭祀?!?/br>
    阿婭:“但這只是飲鴆止渴!”

    夜鶯:“但只有飲鴆,才能止渴。一直飲下去,直到他的解藥到來。”

    阿婭愣愣地反問:“解藥?”

    夜鶯笑了笑,沒有回答。

    解藥,不是已經(jīng)來了嗎?

    夜鶯說道:“不必?fù)?dān)心,關(guān)于血之祭祀,我了解的比你更多。這本就是我們一族從極光中獲取的知識?,F(xiàn)在最緊迫的還是停止時間逆流之刑。否則,陛下會退回年幼的時候,直到消失在這個世間。一旦這具化身死亡,附著在他身上的本源詛咒會立刻反噬給本體,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吧?”

    阿婭點了點頭。

    這意味著,血之祭祀失敗。

    而失敗,總是意味著難以承受的代價。

    那是悲劇的重演。

    她回想起血之祭祀的那一天。

    寧舟帶著她穿過漫長的地下甬道,走向那處祭壇。

    她顫巍巍的,仰望著盡頭那扇巨大的鐵門,滿眼都是恐懼。

    “接下來的事情,就拜托你了?!笨缛腓F門前,寧舟輕聲說道。

    阿婭下意識地點點頭,可她很快意識到,這句話不是對她說的——而是站在她身后的,另一個寧舟。

    這一刻,寧舟與他的化身隔門相望。

    一個穿著教廷制服,一個穿著魔王的戎裝。

    他們是同一個人,擁有同樣的本源,共享同樣的靈魂。

    但從今天起,他們不再承擔(dān)同樣的代價——那源自于毀滅本源的詛咒,絕大部分將由一方承擔(dān)。

    血之祭祀,這個古老而神秘的隱秘儀式,源自于死亡之海侍奉世界意志的族裔,他們從極光中獲得了這個知識。

    秘儀的關(guān)鍵核心在于“穩(wěn)定器”,通常是儀式發(fā)起者的一部分。

    這個穩(wěn)定器會被封印在時空縫隙的祭壇中,承載一切來自本源的負(fù)面情緒和外力傷害。

    只要穩(wěn)定器不崩潰,儀式的發(fā)起者就不會被本源力量徹底吞噬。

    但是,穩(wěn)定器的承載能力是有限的。這本就是飲鴆止渴的做法,一旦超過負(fù)荷限度,穩(wěn)定器就會開始失控反噬……

    寧舟,他將自己的本體送入了鐵門背后的祭壇中,以秘儀的力量抵擋來自毀滅本源的侵蝕。

    這給他爭取到了三年的寶貴時間。

    但源自本源力量的詛咒,又將他逼到了深淵的邊緣——

    現(xiàn)在,他要開始支付代價了。

    第89章 魔界征程(十三)

    清晨,寧舟在熄滅的篝火旁醒來。

    雪焚高原的早晨冷得嚇人,冷得睜開眼睛都是那么費勁——一層冰霜黏在了濃密的睫毛上,讓睜眼的這個步驟都成為了一場挑戰(zhàn)。

    陽光下,冰原上的森林間,寧舟慢慢地活了過來。

    從一具凍僵在熄滅篝火旁的冰雕,變回了一個人類。

    這里是哪里?永無鄉(xiāng)嗎?這個季節(jié)的永無鄉(xiāng)也沒冷到這個地步啊。

    記憶好像被寒冷的天氣凍住了,寧舟一時間想不起自己是誰,卻能回憶起曾經(jīng)見過的苔原動物——被夜晚的低溫凍住的蜥蜴,在次日清晨的陽光中解凍,慢慢蘇醒,好像現(xiàn)在的他一樣。

    可他不是蜥蜴啊,寧舟迷惑地心想。

    他花了很長時間才想起自己是誰,現(xiàn)在在哪里:

    這是他來到永無鄉(xiāng)的第五年,他十八歲了,剛剛結(jié)束了兩年來在隱修會的苦修生涯,目前在騎士團(tuán)服役,最近才開始獨立執(zhí)行任務(wù)。前些天,他追蹤到了一只高等惡魔的蹤跡,一路進(jìn)入了冰原,最后在雪松林中將它擊殺。

    對,是這樣沒錯。

    感覺眼前的視野很奇怪,寧舟伸出左手,想要摸一摸自己的左眼,然后他愣住了。

    他感覺不到自己的左手了。

    他的右手茫然地在左肩的位置上摸了兩下——沒了。

    又在左眼的位置上摸了兩下——瞎了。

    頃刻間,他的神情比以為自己變成了蜥蜴之時還要迷茫。

    為什么,一覺醒來,不但丟了一只手臂,還瞎了一只眼睛……是被惡魔偷襲了嗎?還是他沒有睡醒?總不會是天氣太冷,凍沒了吧?

    意外的,寧舟絲毫也不驚慌,好像他早該習(xí)慣這件事。

    他也的確很習(xí)慣受傷。

    可奇怪的是,他不記得自己最近受了這么重的傷,上一次重傷還要追溯到三個月前。

    他即將成年,這個重要的生日讓他決定在建立日前回黃昏之鄉(xiāng),去看一看母親的墓地,還有建立日的煙火。

    快到黃昏之鄉(xiāng)的時候,他卻被一起惡魔食人事件耽擱了。他跟蹤惡魔來到東極教區(qū)的人類聚居地,在已經(jīng)荒廢了的教堂附近搜查它們的行蹤,一個流鶯把這間教堂當(dāng)做了做生意的居所。

    當(dāng)有個英俊的少年敲開教堂大門的時候,她驚呆了。

    她是個窮苦的人類,常年的饑餓和貧窮過早地磋磨了她的美貌,也磨平了她的羞恥心。無論敲門的人是誰,她都可以擠出一個盡可能誘人的笑容,報出能買半塊面包的價錢。

    但當(dāng)她見到這個穿著教廷制服的少年人的時候,她呆呆地看著他,無論如何也不敢說話了——他太英俊,也太鋒利了。

    讓人自慚形穢,又恐懼顫栗。

    他像是一柄剛剛淬火的刀,散發(fā)著逼人的溫度。

    可那不是溫暖的溫度,而是灼人的。

    他剛剛被敲打成形,淬了火,卻還沒有找到刀鞘,不知道收斂自己的鋒芒。

    他也的確還沒有學(xué)會這些,剛剛開始離開教廷闖蕩的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證明自己。他還沒有太多任務(wù)經(jīng)驗,也沒有足夠的警惕,以至于沒有發(fā)現(xiàn),躲藏在這座教堂里的不僅僅是一個人類流鶯。

    還有一群等待埋伏他的惡魔。

    這場突如其來的戰(zhàn)斗中,他沒能救下這個可憐的流鶯,反而因為救人,被惡魔的利爪捅穿了腹部——那是一只擅長偷襲的狡猾魅魔,在發(fā)現(xiàn)它們不是這個教廷年輕人的對手后,它開始苦苦求饒,試圖引誘他,嫵媚漂亮的臉蛋看起來楚楚動人。

    但它沒能打動教廷的圣騎士,鐵石心腸的騎士一刀砍掉了它的腦袋。

    魅魔不甘心地死去了,它的手上有騎士的血,尾巴還在抽搐地甩動著,直到完全失去生機。

    直到最后一個惡魔死去,寧舟才發(fā)現(xiàn)自己腹部的傷口已經(jīng)完全撕裂,被惡魔之力污染的血液浸透了半件教廷制服。

    這間已經(jīng)荒廢多年的教堂,早已陳舊不堪,剛才驚心動魄的戰(zhàn)斗更加劇了這里的破敗,也許再來一場暴風(fēng)雨,它就會開始坍塌。

    風(fēng)吹雨打后破碎的彩繪玻璃窗上,天使與圣母像只剩下殘骸,陽光從這些殘破的窗欞中穿過,照亮了躺在地上橫七豎八的尸體,還有那個身穿教廷制服的少年人。

    寧舟筋疲力竭,他用了最后一點力氣,幫死去的流鶯合上了眼睛,他為她禱告。

    然后他跌跌撞撞地來到教堂的十字架下,扶著它慢慢坐了下來,坐下的一瞬間,他疼得用力吸了一口氣,又重重地喘了幾口氣,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傷口的劇痛。

    但這種痛,讓他保持清醒。

    他卸下武器,脫掉被污染的制服,把襯衣撕成繃帶——在繃帶用光了的時候,這也是一種救急的辦法。

    唯一的問題是,他的襯衣是用粗糙的麻布制作的,苦修士是不允許穿絲綢或者棉布制作的襯衣的,因為那太舒適了。他們要用物質(zhì)的簡陋,來提醒自己身上的原罪,抵御無處不在的誘惑。

    活著是一場充滿試煉的苦行,永遠(yuǎn)不要習(xí)慣享受。

    平時寧舟不覺得這種規(guī)定有什么問題,但在襯衣被當(dāng)做繃帶的時候,粗糙的麻布會讓傷口疼痛。

    幸好這次穿的不是刺人的粗羊毛襯衣,寧舟心想,否則他就得考慮裁掉褲腿來做繃帶了。

    他拿出酒瓶,本能地想喝一口烈酒,卻忽然想起兩年前自己在母親的圣靈面前懺悔發(fā)誓過,依照教規(guī),他不會在成年前飲用烈酒了。

    距離他成年,還有半天的時間。

    但就算是半天,也不可以。

    于是他沒有喝,他克制住了這種渴望,熟練地用烈酒清理傷口,用圣水緩解惡魔之力的侵蝕,最后用縫衣的針線縫合,縫合得并不順利。

    在自己的傷口上縫線,和在衣服上縫線完全不一樣,他想,縫衣服的時候,他的手可不會抖得那么厲害,“布料”也不會這么血rou模糊。

    這種時候他就會很后悔,要是能學(xué)好神術(shù)就好了,至少,把治愈術(shù)學(xué)得好一些。

    但,這也沒辦法。

    他就是學(xué)不會。

    處理好了傷口,寧舟已經(jīng)疼得幾乎麻木了。重新穿上衣服,想了想,他把教廷制服的扣子扣到了衣領(lǐng)處,因為他的襯衣已經(jīng)變成了繃帶,如果不系好扣子,就會很失儀,他不想這樣去給母親掃墓。

    他的目光在惡魔們的尸體上逡巡,魅魔漂亮的腦袋恰好就在他的腳邊,沾滿了灰塵與鮮血,絲毫沒有活著時誘人的姿態(tài)。

    他想,魅魔真是狡猾又討厭。

    現(xiàn)在天還沒有黑,如果趕緊出發(fā),也許還能趕得回黃昏之鄉(xiāng)。但是邁開第一步的時候,從小腹上傳來的劇痛讓他皺緊了眉頭,冷汗從額頭上淌了下來。

    原來,他還沒有疼到麻木。

    穿過玻璃窗的光線太刺眼,寧舟閉上眼睛,深呼吸,讓自己的注意力不要停留在疼痛上,可他還是疼得眼睛都濕熱了起來。

    他忽然意識到,他走不動,也走不了了。

    因為他傷得很重,比預(yù)想中還要重。

    天快黑了,在六個小時內(nèi)抵達(dá)黃昏之鄉(xiāng),在零點的鐘聲與煙火中迎接建立日的到來,已經(jīng)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這個生日,他的成年禮,注定要在陌生的地方度過。

    認(rèn)清了這個現(xiàn)實,那股支撐著他的精神突然頹靡了下來,他坐回了十字架下,慢慢地閉上了眼睛,任由長長的睫毛掩住了他那雙藍(lán)色的眼睛,將落在他身上的陽光拒之眼外。

    他覺得很累,傷口疼痛,發(fā)燒發(fā)熱,意識昏沉,隨時都會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