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噩夢游戲Ⅲ 第70節
直到,夜鶯的出現。 “我可能是個天生的叛徒。”夜鶯坦然地說道,“八歲那年,我從極光中得到了一段新的知識,從那以后,我決定做個叛徒。” “什么知識?”齊樂人問道。 夜鶯微笑著搖了搖頭,再一次把手放在了心臟的位置上:“這也是秘密。” “你這個守密人,到底在保守哪些秘密?” “很多,很多秘密。在最終一戰開始前,我不能說出來,也不可能說出來。一旦我說出口,祂就會知曉,那么最終一戰的局面就會改變。”夜鶯目光幽然。 齊樂人微微蹙著眉,繼續聽她說下去。 夜鶯,二十五年前就是毀滅魔王麾下議事團的核心成員,至今未被除名。在寧宇尚在人間界游歷的時候,他們就是志同道合的伙伴。那時候,他們的隊伍里有很多外鄉人——那是最早一批進入游戲的玩家。 后來,昔日的戰友死盡,弒神的挑戰失敗,她效忠的王瘋了。 唯一幸存下來的夜鶯,背負著戰友們的希望,將這段歷史留存在了自己的腦海中,成為了一個守密人。為此,她茍活了二十五年,等待著下一位能夠弒神的人選出現。 原本,她并不打算插手魔界的加冕儀式。 她要做的,只是奉寧宇的遺命,在最終加冕的魔王出現之后,將她保守的秘密告訴他。 這位加冕的魔王將會帶著從她身上得到的秘密,去挑戰世界意志。 聽到這里,齊樂人明白了——夜鶯所謂的秘密,就是寧宇挑戰世界意志那一戰的始末。用游戲的說法來比喻,就是一周目失敗的經過,也許還附帶寧宇的想出來的二周目攻略。但是,瘋掉的寧宇已經沒辦法親自執行了。 所以他選擇將這些東西寄存于夜鶯的腦中,讓她將這個秘密留給下一位膽敢向神明發出挑戰之人。 “原本是這樣的。但是就在幾天前,我見到了寧宇留存于世的意識。他說,他被融合試煉喚醒,發現自己竟然有兒子……”夜鶯的笑容陡然擴大,“和兒媳婦了。” 齊樂人:“……” “他改變了立場,他要不惜一切代價保住寧舟。所以他決定讓我從一個不偏不倚的裁判,下場吹‘黑哨’……雖然不太清楚這個詞語是什么意思,但寧宇就是這么告訴我的。” 齊樂人明白了她的意思。 原本,寧宇不在乎誰能贏,只要能打敗金魚,結束所有玩家注定悲劇的命運,他死得其所。 但是,當他從死亡的長眠中短暫地蘇醒,見到了自己遺留于世的兒子,他改變了主意。 齊樂人突然想起自己在手提電腦中看到的那段旁白: 【他的融合試煉成功了嗎?成功了,也失敗了。新生的毀滅魔王用他母親的圣劍殺死了他的父親,第二次。現在,他繼承了他父親的一切,包括那份被詛咒的瘋狂。】 可是寧舟得到的,只有毀滅的力量和他父親的瘋狂嗎? 不是的,明明,還有父親的愛啊。 他未曾蒙面的父親,為了他,從本源中醒來,將能夠帶來勝利的夜鶯送到他的面前。 一個泯滅了人性徹底瘋狂的魔王,因愛而死,也因愛復生。 最終,是人性里的愛,戰勝了神性的無情。 “雖然這個消息遲到了二十五年,但他總算還是知道了。”夜鶯的眼中隱隱有淚光,“真好,回歸本源的那些人,并不是真的失去了自我,永遠成為了世界的一部分。原來他們還是會時不時地蘇醒,聽到我們的聲音,見到我們的模樣,甚至為我們感到高興。” 齊樂人一樣心潮澎湃,他迫不及待地追問:“也就是說,他們的意識并沒有消失?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還活著?” “如果你指的是領域級的那些人,在他們死后,他們就回歸了本源之中,就像一杯水流入了江河,我們不可能再將他們舀起了。他們隨著河流載沉載浮,也許在某個瞬間,他們蘇醒過來,看到了河岸邊的我們,我們聽到了他們拍打堤岸的聲音。但他們已經是歷史的一部分,我們不可能再讓他們回到杯中來。”夜鶯悵然道。 這是極光中世界意志的知識,是她飲下第一口死亡之海的水之后,就知道的秘密。 齊樂人心頭一滯,繼續追問:“那其他人呢?那些死去的玩家們,他們的意識還在嗎?” 夜鶯直視著他的眼睛,問出了一個讓齊樂人渾身戰栗的問題:“你就沒有想過,亡靈島上的墓碑,為什么要記錄死去的玩家嗎?” 齊樂人的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 是啊,為什么呢?這些記錄有什么意義? 一定有什么意義,讓侍奉金魚的牧羊人記錄了他們。 就好像,一個游戲記錄了玩家的數據。 那么,有沒有辦法找回這些“數據”呢? “但這一切,在擁有世界的權柄前都是無意義的空想。我們必須要贏,贏得魔王加冕儀式,得到挑戰神明的神格,然后戰勝祂。與魔鬼戰斗的人,最終成為了魔鬼。那么,與神明戰斗的人,也可以成為新的神!” “我明白了。”齊樂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起身對夜鶯伸出手,“我們的第一步,是找到寧舟,讓他恢復理智,以完美的狀態去參加魔界的加冕儀式。” 然后干掉權力和欺詐,再干掉金魚,結束這個世界太過漫長的噩夢。 夜鶯握住了他的手,手勁比他還大,捏得齊樂人有點疼。 “不,王后陛下,我們的第一步是空降議事團,奪取能夠控制議事團的毀滅之書,阻止這群為所欲為的惡魔重選首席。否則,龍蟻女王恐怕要被腰斬了。” 第79章 魔界征程(三) 默冬嶺城,盛夏行宮的地牢最深處。 守備森嚴的禁忌牢房中,龍蟻女王站在桌前,翻閱著教典。她神情平靜而冷漠,似乎對自己的處境漠不關心。只是,翻頁時輕輕顫動的手指,昭示著她此時內心的不平靜。 議事團的叛亂來得猝不及防。 幾個月前,她的化身在魔界的征戰中隕落了,當時戰局激烈,她的本體不得不離開地下蟻城,來到魔界控制局勢。 走出安全的“蟻巢”,為她帶來了額外的風險。 幾天前,遠在王都的絕望魔女和南疆的虛無魔女突然空降默冬嶺城,她們兩人不知何時與怨恨魔女達成了秘密協議,以三對一,將她送進了地牢。 魔界的政治游戲向來伴隨著血腥與暴力。 如今,她還沒有被剝奪首席的職務,基于議事團的古老魔法保護,在卸任首席職務前,三位魔女無法處決她,但是不會太久了。 議事團的核心成員們正在向默冬嶺城聚集,最多三天,議事團三分之二的成員在場,足以發起重選首席的會議。 一旦她失去首席的職務,等待她的就是魔界政治斗爭的傳統下場,她所能做的,至多不過是為自己爭取一個體面的死法。 龍蟻女王又翻過了一頁教典,視線落在文字上,卻沒有印入腦海中。 信送出去了嗎?侍女長能夠收到她的密信嗎?齊樂人從黃昏之鄉出發了嗎?一切,還來得及嗎? 恐怕來不及了,阿婭心中很清楚。如今三位魔女的手下牢牢地控制住了默冬嶺城的傳送陣,也控制住了出入默冬嶺城的所有通道,信使想要離開默冬嶺城,必須花費更多的時間,走更危險的通道。 所以,等到齊樂人收到求援信,她大概已經死了吧,阿婭垂下了眼簾。 對于死亡,她早有預料。 當她還是瓦倫丁部落的孤女的時候,她就在不斷見證死亡,每月的妖魔潮汐奪走她族人的生命,她幸運地活到了成年,成為了龍蟻女王的圣火貞女。 在她看不見的角落里,她的族人已經被妖魔屠滅了。 后來,她被卷入龍蟻女王的傳承風波,上千個候選人中,她成為了幸運的那一個,在權力與殺戮的角逐中,掙扎著跳入圣火,接過龍蟻女王的權柄,向她的王效忠。 然后是這三年里的波詭云譎,她殘存的天真迅速在魔界的血腥大地上被消磨殆盡,她開始習慣這里的一切,甚至以為自己的內心已經足夠強大,有能力控制住危險的局勢。 可她還是太天真了。 她當了三年的議事團首席,卻仍然沒有看透魔界的本質——議事團中那一雙雙充滿野心與欲望的眼睛,并不是被她的手腕壓制住了。 他們畏懼的從來不是她,而是高坐在王座上的毀滅魔王。 他們畏懼他,畏懼他手中流淌著半城鮮血的圣劍,畏懼他腳邊跪趴著的領主們的尸體,也畏懼他膝蓋上那本被精心保存的教典。 因為恐懼而誕生的順從,又能持續多久呢?在恐懼的源頭失蹤之后,那虛假的順從迅速被野心填滿。 那無數雙貪婪的眼睛,期盼著王座上的魔王能夠如他的父親一般瘋狂,成為他們手中無堅不摧的武器。 他們渴望一位強大的瘋王。 你們不會成功的,阿婭在心中默念著,因為,齊樂人就要來了。 她無聲地笑了起來,抬頭看向徐徐開啟的牢門。 怨恨魔女緩步走入地牢,臉上洋溢著抑制不住的喜悅:“首席大人,準備好迎接你的結局了嗎?” 阿婭試探地問道:“我猜,是火刑?還是默冬嶺城最流行的巖漿處刑?” 她問話的語氣很平靜,仿佛是在討論別人的死法。 怨恨魔女輕笑出聲,她吻了吻手腕上的毒蛇,這一刻,她與她的寵物有著一模一樣的眼神,冰冷嗜血的殘忍。 “不,是腰斬。”她說道。 阿婭恍然,她點了點頭:“看來你們還不打算失去地下蟻城這個關鍵的中轉站。想來,你們已經為我安排好了繼承人?” 龍蟻女王一脈的傳承并不依靠血脈,而是有賴于她腰部以下的龍蟻圣軀,只要她的半身以儀式移交于繼承人,秩序本源的領域就會平安完成過渡。 阿婭將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隔著布料,她仍能感覺到龍蟻身軀的冰冷。她已經快要忘記年少時用雙腿在荒漠中奔跑的感覺了。 “你的繼承人會是一位討人喜歡的惡魔,絕望魔女已經全權安排好了,請首席大人放心。”怨恨魔女在首席大人這個稱謂上加重了音調,語氣里充滿了嘲諷之意。 絕望魔女選出來的繼承人? 阿婭不動聲色地低下頭,手指翻過了一頁教典,腦中卻在緊張地分析著她話中的問題。 為什么是絕望魔女挑選繼承人,而不是怨恨魔女? 這兩位魔女同屬于老魔王的舊部,再加上一位虛無魔女,這三位魔女掌控著議事團的大部分席位,三人之間隱秘的權力斗爭持續了二十多年。 虛無魔女的本源決定了她對權力興致寥寥,這位魔女追尋的是無上的力量,而不是權勢。 但是絕望魔女與怨恨魔女之間的明爭暗斗可是從來也沒有停歇過,她們之間絕不可能信任彼此。 這三年來,阿婭屢次針對兩人之間的矛盾,這才掌握住了議事團的大局。 現在,是什么樣的協議,讓這兩人放下過往的恩怨,聯合起來先做掉她?她們不擔心事后的分贓問題嗎?要知道,惡魔之間可沒有那么多誠信守則。 這兩人之間,一定發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阿婭沉重地心想著。 “我不意外絕望魔女會和你站到一起。讓我意外的是,你竟然會坦蕩蕩地告訴我,我的繼承人是絕望挑選的。你沒打算在我面前掩飾她能對你、對整個局勢產生關鍵的影響力。這不禁讓我更加好奇了,你們是如何放下過往的恩怨,攜手合作的呢?”阿婭直接問了出來。 以她現在階下囚的身份,和怨恨魔女對除掉她的信心,怨恨魔女有很大的可能性會直接告訴她答案。 怨恨魔女光彩照人的臉上浮現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差點忘了,你從前是個人類。在關鍵時刻,你還是不能以魔界的方式去思考,這就是你會落到如今境地的原因啊,首席大人。” 阿婭冷冷地看著她,等待著她的回答。 “很簡單,在我前來默冬嶺城之前,我們在王都舉行了一場秘密婚禮。”怨恨魔女公布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