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噩夢游戲Ⅲ 第62節
這是…… 齊樂人抿了抿嘴唇,三年前的副本任務中,他被迫和蘇和做了一筆交易,蘇和會以各種方式幫他晉升到半領域,作為回報,在他成就半領域之后,只要這臺手提電腦出現,他就要在第一時間困住它,將它交給蘇和。 當時他用驚人的演技和【詭辯的律師】這張技能卡騙過了蘇和——這張技能卡能夠逃過合同的約束,但有且只有一次機會。齊樂人玩了個花招,在沒有激活技能卡的情況下簽了一張合同。蘇和果然沒有相信他的“誠意”,在撕掉了第一張合同后,逼他重新簽了一份。 但是,齊樂人其實在簽第二份合同時才使用了這張技能卡。 也就是說,他成功地逃過了這份合同的約束,不需要將筆記本電腦交給欺詐魔王。 三年前的齊樂人是這么以為的。黃昏戰役中蘇和以“來執行違約的懲罰”名義坑了他一次,更讓齊樂人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一定是騙過的蘇和,否則他為什么要報復他呢? 可是現在看來,這種“報復”,也許不過是為了讓他放松警惕的手段罷了。 齊樂人陰沉著臉,死死盯著電腦外那一層發散著欺詐本源氣息的保護罩: 蘇和他媽的根本沒有真的撕了第一張契約! 行吧,plan-a是行不通了,走plan-b。 齊樂人起身,深吸了一口氣,做了一番心理建設后,他毅然推開了校長室的門。 眼前一片炫目的白光,陰暗潮濕的地下空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潔白的長廊,長廊一側的墻面上懸掛著無數畫作,另一側則遍布清透的白水晶玻璃窗。 窗外是湛藍的天宇,宛如一片陽光下的藍色海洋,“海面”上漂浮著群島鏈嶼,同樣潔白的建筑群坐落于這些天空島上,構成了一片人間圣地的美景。 這里,是黎明之鄉。 齊樂人轉過身,看向身后的來人,那不是蘇和,而是一個留著兩撇藝術氣息小胡子的男性惡魔,穿著打扮充滿了華麗繁復的巴洛克風格,衣服上的手工蕾絲花邊和緞帶,如果全部拆下來拉平足足能展開到百米長,可見魔界中高等惡魔的奢靡作風是何等登峰造極。 齊樂人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從他的臉上滑落到了腳上——他穿著一雙男式高跟鞋,鞋跟是醒目的暗紅色,而且還穿著黑色的手工絲襪,從絲襪上傳來的香水味來判斷,他對自己的衣著打扮很是講究。 “道特,向您致意。”名叫道特的多疑惡魔先是打量了他一眼,挑眉的神情里露出了些許的困惑,似乎不確信眼前這個看起來明顯有魅魔特征的來人到底是人類還是惡魔。 他摘下帽子,后退了半步,微微彎腰向他行禮。從他彎腰的幅度來看,這個致意既表達了禮貌,又不失他的立場。 齊樂人見過他。在圣城的時候,他被復活彩蛋復活,躲在暗處目睹了他和絕望魔女的戰斗,這位本源是多疑的惡魔,正是欺詐魔王的得力干將。 即使從外表來看,他像一個人類藝術家而非惡魔,但齊樂人仍舊對他抱有警惕。他會代表蘇和出現在他面前,就已經證明了他在這個陣營中的地位。 齊樂人對他冷淡地點了點頭:“你的上司呢?” 多疑惡魔露出了一個藝術家風格的笑容:“他在畫廊外的露臺上等您,我來為您領路。” 說著,他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其實這并不必要,因為這條畫廊就只有一條路徑。 齊樂人沿途看起了這些畫,路過其中一幅畫前時,他停下了腳步:“沙丘行宮?” 多疑惡魔嘆了口氣:“是的,如您所見,這是沙丘行宮。這幅畫大約是我二十六年前的舊作了,當時我的朋友——沙丘領主,您應該會對他有印象,他想修建一座舉世無雙的宮殿獻給上一位毀滅魔王,于是委托我為他設計,我把這張外觀效果圖送給了他。” “原來是你設計的。”齊樂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這么看來,他們兩個算是半個同行了,“但是,既然沙丘領主已經回歸……毀滅魔王的麾下了,這幅畫為什么會在你這里?” 多疑惡魔再次浮現出了一個充滿藝術感的微笑:“哦,這說起來就是一段很長的故事了。簡單來說,我設計的沙丘行宮宛如一項長達二十六年的釣魚工程,修建期間沙丘領主破產了三次,不得不選擇向我借貸,并出售了大部分藝術品收藏,其中就包括我送剛給他的這幅畫。” 后來的故事整個魔界都知道了,新任的毀滅魔王兵臨城下,因為債務問題投靠了理想國的沙丘領主不得不表演了一番滑跪的藝術,向新任的毀滅魔王獻上修建了大半的沙丘行宮。 最后,毀滅魔王調集資源完成了沙丘行宮的修建,將這座坐落于金色沙海中的奇跡雨林行宮送給了他遠在人間界的王后。 “真的很遺憾,我本來以為他會因為債務問題把沙丘行宮抵押給我的……”多疑惡魔的臉上寫滿了釣魚工程失敗還被卷走了放貸本金的沉重,“真想看一看落成的沙丘行宮啊。” 齊樂人假笑:“我可以成全你。” 沙丘行宮就在他的半領域里,如果多疑惡魔敢進去,他不介意讓他親眼見一見。 當然,能不能出來就看他的心情了。 在惡魔面前,他的心情不會很好。 多疑惡魔假笑著慫了:“感謝您的好意,但不是現在。比起滿足自己永無止盡的好奇心,還是工作比較重要,您說對吧?” 齊樂人禮貌而冷淡地笑了笑:“當然。” 作者有話要說: 樂妹抱著幼龍流淚的那段,在第二部 四十七章。 下一章:多疑惡魔激情推銷寧舟多年前的畫作。 樂妹:買! 第71章 緘默校園(三十一) 長廊上掛滿了畫作,齊樂人一路往前走,免不了被一些作品吸引駐足。 多疑惡魔像個盡職盡責的解說員,對每一幅畫的來歷如數家珍。他是個相當博學的惡魔,齊樂人從他口中聽到了一系列關于藝術、建筑、科學甚至是宗教的內容,這讓他很驚訝。 “事實上,我收藏了若干個版本的《教典》。這幾年它在魔界相當流行。”多疑惡魔說道。 畢竟是毀滅魔王親自帶貨,高等惡魔人手一本,議事團唯一指定教材,考不過就會失去腦袋。 可見,魔界的考試遠比人間殘酷,人間考不過丟分,魔界考不過可是會丟命的。 多疑惡魔對此深表遺憾。倒不是同情這些倒霉惡魔的遭遇,而是遺憾毀滅魔王毫不懂得殺戮的藝術,砍頭這種簡單粗暴的行為毫無樂趣。 至少也應該把考試沒過的惡魔掛在考場外的十字架上,讓考試通過了的那一群“優等生”愉快地決定死法——相信他們一定會充分發揮惡魔的創造力,讓每一具同事的尸體都千奇百怪。 兔死狐悲?惡魔可不是那么有同理心的生物,他們只會因為兔子死了而流下貪婪的口水。 “你的《教典》水平如何?”齊樂人問道。 “我想,應該是可以保住我的腦袋不離開脖子的水平。”多疑惡魔幽默地回答。 “……”一個欺詐魔王陣營的骨干,學什么教典?齊樂人看著他的眼神逐漸不對勁了起來。 “研究教典只是我個人的興趣而已。如果您在魔界久住,就會明白高等惡魔是一群多么無聊的生物。生存對我們來說很容易,物質足夠豐富,繁衍也不是問題——如果需要的話,我現在大概已經有上萬個血嗣了,我恐怕沒有足夠的父愛可以分給他們。”多疑惡魔聳了聳肩,“我們有大把無聊的時間,可以去找點樂子。比如,我就對你們黃昏之鄉的科技很感興趣。” 齊樂人:“哦?哪個方面呢?” “研究領域。我在自己的領地里贊助了不少……唔,煉金術師、科學家、魔法師?怎么叫都行吧,反正他們干的事都差不多。總之我會贊助他們做實驗研究,有時候會得到不錯的成果,比如穩定的電力。以前我們還得靠捕捉閃電或者運行魔法陣來發電,費時費力花銷也高昂,但現在它廉價了很多。” 原來這還是個魔界版天使投資人?齊樂人有些意外:“所以你們現在通電了?” 他有心想為黃昏之鄉拉一筆魔界的電器訂單,然而,多疑惡魔的回答卻出乎了他的意料。 “哦,恐怕要讓您失望了。我們主要用電來處刑,您聽說過電椅嗎?它現在暢銷魔界,讓我投資的電椅廠日入斗金。” “……” 不愧是民風淳樸的魔界。 要不是惡魔的繁殖能力遠超人類,它們早該在自相殘殺中滅種了。不過,也許惡魔之間競相斗爭的習性,正是為了平衡它們過于可怕的生育率。 想想血rou蜂巢吧,齊樂人第一次聽說這種bug惡魔兵工廠一般的存在時,就明白為什么兩次兩界大戰人類根本對惡魔毫無辦法——低等惡魔生得太多,又長得太快,簡直無窮無盡。 藏匿于洞窟與地下縫隙中的食rou植物,在捕捉了足夠的低等雌性惡魔后,用它們的zigong生產后裔,一年內就可以繁殖出上萬聽從指令的惡魔士兵。這些士兵長得千奇百怪,但它們統一聽從母體的指令,像是侍奉蜂后的工蜂一樣不斷掠食,不斷增殖,蝗蟲一般遷徙…… 魔界因此富饒而貧瘠。 富饒在于遍布全境的食物來源“天空水母”。它們是飄浮于天空的移動農場,這些會光合作用的水母追逐著光照與水汽,順著風向四處漂流,養活了無數以它們為食的動物和惡魔。 但它的味道并不好,齊樂人在飲用白咖啡的時候偶爾會見到寧舟在進食,如果他吃的是以天空水母為原料的食物,他的表情就會十分凝重。 “對了,我還收藏了幾副很特別的作品,如果您有興趣,我可以為您介紹。”多疑惡魔殷勤地說道。 “不用……” 齊樂人拒絕的話才剛出口,就看到多疑惡魔站在幾副炭筆速寫畫前,微笑著問道:“不必急著拒絕,您可以看一眼再做決定。” 齊樂人凝視著眼前幾幅炭筆速寫畫,矗立在冰原中的大教堂、從教堂彩色玻璃穹頂中投下的光影、教堂內的圣象與壁畫……齊樂人在畫作上沒有什么鑒賞力,但他卻驀然感到一種強烈的孤獨感縈繞在心頭,那是畫畫的人在筆觸間無聲地傳達給他的情緒。 最后他停在了唯一一幅沒有宗教元素的速寫畫前,是一只毛茸茸的小企鵝,它被一條厚實的圍巾裹住了,正從里面探出自己可愛的小腦袋。 突然間,那股壓抑的孤獨消散了,只留下滿腔的溫柔,獻給畫中的生靈。 如果看前幾幅的時候,齊樂人還只是隱約預感,在看到這幅畫時,他就已經篤定了:這是寧舟的畫作。 “這些畫你是從哪里得來的?”齊樂人問道。 “毀滅魔王曾經在人間界的北大陸游歷,有不少畫作流落在了各地。比如這幾幅,我是從一個人類商人那里買到的,這個商人經常往來于教廷的各大教區之間,收購一些物資,這幾幅畫是他從毀滅魔王手中買到的……啊,我猜他那時候大概十五六歲。”多疑惡魔說道。 齊樂人:“他花了多少錢?” 多疑惡魔莞爾一笑:“一瓶酒。我想,這應該是一筆相當劃算的買賣,考慮到我從他手里買畫的時候他是以金幣為單位開價的。” 說著,多疑惡魔笑得更燦爛了:“本來我很干脆地接受了這個價格。但是我的態度給了他可以再議價的錯覺,他說,這是一位死去的圣徒的畫作,得加錢——他可能誤以為我是個和他一樣‘虔誠’的人類教徒吧。所以我就示范了一下我們惡魔做生意的方式……總之,我‘買到’了這些畫,甚至連一瓶酒的錢都沒有付。” 齊樂人:“……” 寧舟小時候好像沒有他想象的那么乖巧聽話,他竟然偷偷喝酒!教廷肯定不允許,所以他就用畫作——看來他的監護人教皇冕下沒有給他太多零用錢——從商人那里換來了酒……他是該夸他機智呢,還是該露出一臉“原來你是這種壞孩子”的表情。 但是……這也太可愛了! 對寧舟的濾鏡有八百米厚的齊樂人,被萌得一個趔趄,從進入黎明之鄉開始就老實的尾巴頓時不服管教,恨不得扭成一個心形。 原來寧舟不是生來就沉穩克制、循規蹈矩,他青春期的時候也會叛逆,說不定他的床底下藏了不少空酒瓶,他還會蹲在床邊,苦惱要怎么把這些瓶子處理掉。 齊樂人光是想象一下這個畫面,就很難在多疑惡魔面前保持得體的表情,但他還是用自己卓越的演技控制住了嘴角的弧度,順便管了管自己的尾巴。 要是能早一點遇到寧舟就好了,齊樂人忍不住這樣心想。 少年時的寧舟是什么樣的人呢?齊樂人只能從這些畫作中去還原:一個畫了很多教廷速寫但拿去換了酒的少年——這聽起來不是很虔誠。 但是寧舟生來就虔誠嗎?作為一個不信者,齊樂人覺得人不會生來就有信仰。 寧舟生長在瑪利亞的膝下,十三歲的時候瑪利亞去世,他被送往了永無鄉教廷。 那時候的教廷已經不是昔日輝煌的圣地了,第一次兩界大戰之后落敗的教廷勢力,退守在極地之中,到處都是壓抑的肅穆與凝重。 冰天雪地的陌生之地中,年少的寧舟舉目無親。教皇冕下是他的監護人,但教皇的身份注定他不可能像是普通長輩一樣對他關懷備至。 齊樂人清楚地記得,寧舟小時候連一個基礎的圣光治愈術都學不會,瑪利亞當然不會責備他,她只會心疼地包容他、關懷他、擔憂他。 但是,這份愛沒能陪伴到他長大。 當寧舟到了教廷之后,周圍的人會怎么看待他呢? 身為圣修女唯一的子嗣,所有人只會對他有嚴格的期許。 但對一個注定要覺醒毀滅本源的孩子而言,這種期許太過殘酷了。他在一條違背了本源的道路上艱難前行,逆水偏要行舟,事倍而功半。 “你的母親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 “努力、專注、虔誠,孩子,你應該可以做得更好,不要讓教皇冕下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