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齊先生，他被一條狗追著跑，手足無措地一頭扎進了身邊的男人懷里。這副失態(tài)的樣子真的是齊先生嗎？小小差點要笑出來了。

    不等她繼續(xù)看清照片上還有誰，審判所外的鐘聲響起，壁燈卻熄滅了。

    一束束的煙花從黃昏之鄉(xiāng)的角角落落升起，發(fā)出清脆的爆炸聲，綻放出絢爛的光彩。

    小小情不自禁地看向窗外，好美的煙火，好浪漫的景致，好想現(xiàn)在就到鋼橋上去欣賞。

    “小小？”身后傳來了一聲呼喚。

    小小慌張地回過頭，把手背到了身后，悄悄地把照片塞回了紙袋中，故作鎮(zhèn)定地問道：“咦，齊先生，您怎么過來了？”

    齊先生站在走廊盡頭，燈已經(jīng)全部熄滅了，唯有窗外忽明忽暗的煙火照亮了他。

    他微笑著說道：“你很久都沒回來，我擔心你是不是迷路了，就過來找你。”

    “我、我正要回去找您！”小小掩飾著這一刻的心慌，“幻術(shù)師讓我把一件東西交給您。”

    說著，她朝著齊先生快步走去，規(guī)規(guī)矩矩地把紙袋交到了他的手中：“幻術(shù)師說，前幾天后勤部的人打掃倉庫時找到的。”

    齊先生接過了紙袋，從里面拿出了一張照片。

    “倉庫的相機里有一張膠片，他們就把照片洗出來了。”小小說著，偷覷照片。

    齊先生的動作停住了。

    小小不明所以地看著他，熄燈后的走廊里太黑了，她看不清齊先生臉上的表情。

    又是一聲煙火騰空的尖嘯聲，一朵格外鮮艷的煙花炸開了，五彩繽紛的光芒在慶典的夜幕中盛開，化為無數(shù)星屑落下。

    恍惚間，她看到齊先生眼睛里有剎那的人間煙火，落在了波瀾不驚的湖面中，蕩起了片片時光的漣漪。

    他沒有看照片，而是看向窗外，平靜地問道：“小小，你不是和朋友約好了要一起看煙火嗎？”

    小小：“可是加班……”

    齊先生溫柔地說道：“我再忙也沒有喪心病狂到讓一個實習生節(jié)日加班。本來就只是帶你來報個到，讓你倒杯水熟悉一下環(huán)境就放你去赴約的。”

    小小愕然，原來她離下班只差一杯水嗎？哦，還有她過剩的好奇心和同樣好奇心旺盛的幻術(shù)師。

    齊先生笑著，輕聲道：“快去吧，現(xiàn)在去應(yīng)該還趕得上午夜的那一場煙花秀。”

    小小欣喜若狂地點頭：“那我走啦，齊先生，再見！”

    齊先生禮貌地對她道別，目送她離開。

    走出了幾步，小小突然想起了什么，回頭問道：“齊先生不去看煙花秀嗎？”

    “阿爾說他有事，一會兒我?guī)退麕ш犎ガF(xiàn)場巡邏，每年這時候總是特別事多，得格外小心才是。”齊先生說著，目光卻停留在窗外的天幕中，“……而且，今年的煙火很普通，沒有什么特別的。”

    小小歪了歪頭，難道從前的煙火更美嗎？

    齊先生看著冉冉升起的煙火，嘴角浮現(xiàn)出了一個特別的笑容，像是在按捺著炫耀似的：“我以前，在天上看過煙火哦。”

    小小“哇”了一聲：“是在飛船上嗎？”

    齊先生沒有說是還是不是，他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從天上看煙火，大地上開滿了姹紫嫣紅的花，就像是上帝的花園。在煙火中穿過，眼前盡是星辰的的光彩，好像整個宇宙里的星星都被染上了顏色，又在你眼前旋轉(zhuǎn)著飄過，像是一場不會結(jié)束的美夢。”

    小小被他浪漫的描述迷住了，忍不住想要聽他說下去。

    齊先生看了看時間：“你和朋友約在了哪里？”

    小小已經(jīng)溜到天上煙火里的神智被拽回了地上：“鋼橋。”

    “鋼橋啊……”齊先生又看了一眼時間，“這個點蒸汽列車已經(jīng)停運了，馬車和蒸汽汽車也不好叫到，但是你現(xiàn)在跑過去的話，還來得及趕上哦。”

    小小慘叫了一聲：“那我走啦，齊先生，再見！”

    齊先生點了點頭：“再見。”

    小小不好意思在上司面前跑起來，只好快步朝前走，直到拐了彎，她才邁開了步子狂奔了起來。

    她要去看煙火，和被她爽約的同學們一起。

    要是，要是她也在就好了……

    小小想著遠在極地追尋著極光的摯友，這美麗的煙火之夜突然間有了遺憾。

    此時此刻，她也在思念著她嗎？等到下一次見面，她一定要告訴她最好的朋友，原來煙火在天上看更美，她們應(yīng)該一起去看看。

    離開了審判所依山而建的辦公殿堂，小小繼續(xù)沿著白色的石階往下跑，朝著中央廣場的主干道而去。

    冬夜的風吹在她的臉上，漫天的焰火照亮了她前進的路。

    她卻突然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向黑暗中巍峨高聳的樓宇殿堂。

    忽明忽滅的煙火在巨大的玻璃窗上倒影出了斑斕的顏色，將它點綴得宛如圣潔教堂上的玻璃彩繪窗。她看不見齊先生在哪一扇窗前。

    他還在那里嗎？是在看煙火，還是在看照片？他有在思念著誰嗎？

    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刻，沒有讀心的小小眼前浮現(xiàn)出了一副不屬于她的畫面——

    她看見齊先生將照片裝進了胸前的口袋里，他穿過黑暗的走廊，在腳步聲的陪伴下回到了空曠的辦公室。他耐心地研磨起了來自魔界的咖啡豆，用親手裝來的開水，給自己泡了一杯赫里斯瓦托白咖啡。

    偌大的辦公室里，只有他桌上的燈是亮著的，孤零零地抵擋著黑暗。

    他提起筆，在一張空白的紙上寫了四個字：

    生日快樂。

    白咖啡彌漫的香味里，他放下筆，一手支著臉頰，另一手拿著照片，用他那雙在黑夜里格外清醒的褐色眼睛，溫柔地描摹著照片里的人們，久久沒有動作。

    午夜的鐘聲響起，火樹銀花一同綻放，一年里最熱鬧的時刻，他那雙還有人間煙火的眼睛卻無心窗外的風景——他輕啜了一口白咖啡，閉上了雙眼，將塵世的浮華與喧囂拒之門外。

    他好像沉睡在了赫里斯瓦托的香味中。

    而他的思念卻在這個煙火盛開的夜晚，穿過千萬里廣袤無垠的大地，悄悄落在愛人同樣品嘗著咖啡的唇間。

    作者有話要說：

    ps：寧舟的生日是在建立日，二十五年前的那天流亡的船隊停靠在東方的海岸上，瑪利亞生下寧舟，先知擊退惡魔大軍，黃昏之鄉(xiāng)誕生了。

    瑪利亞說：“他的父親姓寧，這孩子跟著我一路流亡，出生在這樣一艘顛簸的小船上。可幸好，他經(jīng)歷過了這樣一場暴風雨，來到人世的時候，這艘小船終于靠上了海岸。我想，叫他寧舟吧，希望他這一生享有安寧的幸福。”

    所以寧舟從名字到生日都很有史詩感呢。

    然而坐擁大半個魔界卻被人間遺忘的王，在這個特別的日子里，只有遠方的愛人給了他一句生日的祝福，真·美強慘寧舟。

    pps：我：“不是只有攻受同屏互動撒糖才是感情戲，天各一方地思念也是感情戲的一種！思念是感情中非常浪漫美好的表達！”

    友：“你沒有心！”

    我：“……”

    荀記者是正文里也會出場的搞笑角色。第二部 137章里有個路人甲玩家目擊過樂妹救幻術(shù)師的場面，達成“見到女裝大佬被人當街扒胸墊”的人生成就，就是他了。

    ppps：本來寫的臺詞是齊樂人說：“煙火要和喜歡的人一起看才是最美的。”寫了之后卻覺得，他不會對一個不太熟的實習生說這么暴露內(nèi)心的話。畢竟已經(jīng)是成熟的齊先生了呢。但他還是會悄悄地用樂妹的語氣炫耀一下和男朋友在天上飛行看煙火，反正小小聽不懂。

    第7章 秘書的八卦日常（一）

    12月22日，建立日當天一大早，因為和久別重逢的同學們一起看煙花熬了夜的小小，被鬧鐘無情地叫醒了。

    她打著哈欠，不情不愿地從被窩里蠕動出來，按掉了這只老舊的二手鬧鐘，按了三次才成功讓它停止打鳴：“再吵我就把你扔出去！”

    今天可是正式上班的第一天，也許是第二天，小小可不想遲到。

    起床，一邊刷牙一邊確認通訊短信，一條凌晨3點02分發(fā)來的信息讓小小差點把牙膏吞下去。

    【審判所是調(diào)休制，工作日正常工作時間是8:00-18:00，中午有2小時的午休。不過今天例外，你可以下午2:00以后再來上班。】

    信息備注的署名是齊先生。

    我上司果然是個工作狂，小小心想，不過他是個好心的工作狂，知道她昨晚肯定熬夜了，干脆讓她晚半天再去上班。

    但是小小不打算濫用他的好意，她以最快的速度化了妝，老老實實地換上為工作第一天特地準備的衣服。

    打開銹跡斑斑制冷水平令人痛心的冰箱，小小恍然想起自己很久沒有回家了，里面根本沒有食物。幸好她在道具欄里找到了一袋地下蟻城特產(chǎn)的石頭面包，這才義無反顧地沖出了家門。

    黃昏之鄉(xiāng)分配給她的房子位置不錯，看在這一點的份上，小小原諒了它的面積。

    離家不遠處就是新修的蒸汽站臺，幸運的小小剛在檢票臺刷完審判所的工作證，就看到冒著白煙的有軌蒸汽列車轟鳴著駛?cè)肓苏九_，它開得有點猛，剎車在軌道上搓出嚇人的火花，嚇得乘客們紛紛后退遠離軌道。

    這可便宜了小小，她敏捷地從幾個乘客間擠了過去，靈活地鉆進了車廂，并成功地找到了一個座位。更多乘客填滿了車廂，蒸汽列車啟動，朝著下一站駛?cè)ァ?/br>
    小小抬頭研究著車廂內(nèi)壁上的軌道圖，掰著手指數(shù)自己要坐幾站。

    數(shù)清楚了站臺，小小一邊吃面包一邊偷聽起了乘客們的聊天，靠窗的情侶在談?wù)撟蛲淼臒熁鹦悖笈诺某丝驮诖钣樴徸哪吧耍嗍斓膬蓚€乘客在抱怨有軌列車修得太慢，審判所成天抓狂信徒，對城市基建漠不關(guān)心，三年前被打爛的幾個避難所都不修，現(xiàn)在里面鬧鬼了。

    前排的乘客發(fā)出了一聲不滿的冷哼，聽了一耳朵八卦的小小盯著前排姑娘俏皮的雙馬尾看了半天，卻見她拿出了剛買的《黃昏日報》，于是好奇地蹭起了報紙。

    雙馬尾直接把報紙翻到了八卦版，這個習慣和她一樣呢！

    八卦版最上方，赫然是一個聳人聽聞的標題：《審判所三巨頭建立日前夜辦公室基情脫衣鏖戰(zhàn)！》

    小小嘴里的面包掉了下來。

    那個膽大包天的記者真的用了這個標題？他怎么敢，怎么敢啊？他就不怕被審判所暗殺嗎？她離開黃昏之鄉(xiāng)才多久啊，《黃昏日報》就已經(jīng)進化到這個程度了嗎？之前還只敢暗搓搓地爆料審判所大佬們的八卦，現(xiàn)在已經(jīng)連標題都放飛了。

    這篇垃圾新聞是“走進科學”風格的，通篇充斥著“審判所為何夜不熄燈”“走廊盡頭辦公室怎會有碎衣聲”“大佬深夜密會為哪般”“敬業(yè)記者冒死潛入審判所竟目擊這樣的畫面”“事后記者險被滅口只因他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這類令人充滿遐想的用語，瘋狂暗示審判所三巨頭之間有某種人類的本質(zhì)關(guān)系。

    但是最后，記者也沒說清大佬們在干嘛，還一本正經(jīng)地分析可能是因為“討論女裝款式意見不合所以撕起了衣服”，真是狡猾的生存智慧，令小小目瞪口呆。

    雙馬尾姑娘認認真真地把這篇報道看完，然后用剪刀把這塊內(nèi)容剪了下來。

    她這是做什么？小小好奇極了，【煩惱的讀心少女】立刻把這位雙馬尾姑娘的所思所想反饋給了小小：

    “罪證 1。等收集齊7篇，我就去殺了這條狗記者！我老師是完美無缺的，絕不容許有人污蔑他！”

    小小的眼神陡然古怪了起來。老師？她是司凜先生還是幻術(shù)師的學生嗎？

    如果是幻術(shù)師的學生……后排的小小伸長了脖子往她的胸前看了一眼：啊，一馬平川，性別的可疑程度增加了。

    “前方停靠：審判所站。”廣播聲響起，小小拿起忘了吃的面包，快步走向出口。

    前排的雙馬尾女孩竟然也站了起來，和她一前一后走出了站臺，朝著審判所走去。小小不禁多打量了她一眼，她果然是審判所的人。

    審判所中央是巨大的圓形廣場，中軸線兩旁是白色的羅馬柱，所有的建筑以對稱的形式排列在廣場兩旁，大量神職者的雕塑和中央的無面圣修女雕像，給審判所平添了幾分宗教氣息。主辦公殿堂在廣場盡頭的山坡上，需要沿著乳白色的石階拾級而上才能抵達。

    這段臺階很寬敞，小小粗略估計大概有十幾米寬，所以格外氣派恢弘，審判所的大門也是如此。進進出出的執(zhí)行官們有的穿著制服，有的則是一身便服，有一看就是玩家的，也有噩夢世界的原住民。

    繁忙的審判所，在維持著這個領(lǐng)域的秩序，讓這片人間樂土不至于被黑暗吞噬。

    昨天她下了飛船，幸運地蹭到了審判所來接齊先生的飛行器，直接降落在了辦公殿堂頂部的停機坪上。那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她沒能看清審判所的全貌，今天從正門走進這里，一種做夢一般的不真實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