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噩夢游戲Ⅱ 第70節
回去的路上,齊樂人問寧舟:“杜越就是那個住了我屋子的新人玩家啊,上次我不是跟你聊起來過嗎?” “嗯。”寧舟皺了皺眉。 “你是不是不喜歡他?”和寧舟處的久了,齊樂人已經能感覺到一些他的情緒了——雖然他的情緒實在很少,比如剛才,寧舟對同樣是陌生人的薛盈盈的態度就很正常,但對杜越,他并不喜歡。 “沒有。” “真的?” “真的。” “沒騙我?” “沒騙你。” 兩人就像普通的小情侶一樣,你一句我一句地對著最沒營養的臺詞,最后齊樂人挑了挑眉:“是不是因為他搶了我的房子,所以你不喜歡他?” “……” “真的?” “……嗯。” 齊樂人忍俊不禁,用手臂勾著寧舟的脖子在他耳邊小聲說:“寧舟寶貝兒,你真是太可愛了!” 寧舟:?????? 第九十七章 重返黃昏之鄉(八) “這是什么新招式?花拳繡腿?”陳百七輕輕松松單手擋下齊樂人的飛踢,后者因為重心不穩趔趄了一下,差點摔倒。 “我的體術確實就只有這個水平,盡力了。”齊樂人挺委屈地說。 他才訓練多久啊,扎馬步還要被嫌棄下盤不穩,上手一對一更是被陳百七吊著打。 “學著點,不要總覺得學體術很不爽。我跟你說,這對你的性生活和諧很有幫助。”陳百七說道。 “???”齊樂人一臉懵逼,他是不是聽到了什么奇怪的詞語從他老師的嘴里冒出來? “怎么,不信?”陳百七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咳咳,我都有半領域了,什么時候換個課程表教教我怎么用?”齊樂人尷尬地咳嗽了兩聲,右手托起一個緩慢旋轉的光球轉移話題。 自從在地下蟻城突破到半領域后,這個半領域世界就像是一個隨身攜帶的空間一樣,他可以控制它的出現和消失,也可以自由地出入,但是究竟要怎么使用它,讓它變得強大凝實,卻著實讓齊樂人捉摸不透。 他有想過要不要問問寧舟,可反復思量后他還是咽下了這個問題——因為寧舟從來沒有主動提起過自己的半領域,他連看都沒有讓齊樂人看過。 很顯然,這是寧舟心中一個不愿意提起的禁忌,他憎惡這種力量。 齊樂人決定,還是找個更合適的時機談談這個問題,例如他們訂婚之后。 訂婚……想到這個,齊樂人忍不住翹起了嘴角。 距離寧舟的生日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他悄悄找呂醫生打聽了買戒指的事情,呂醫生無奈表示他也不太懂行,不過他會幫他留意的。前幾天呂醫生來找他,說幫他向薛盈盈打聽了一下,有一家戒指店很有名,最近帶他去看看。 齊樂人不禁蠢蠢欲動,以至于今天早上的訓練都有點心不在焉。 只可惜,他的美好想象全都被陳百七打破了,她嗤笑了一聲:“你這小破玩意兒也敢叫半領域?樂人小朋友,你還差得遠呢。” “啊?”齊樂人有點懵逼。 “你的半領域,現在最大直徑是多少?”陳百七問道。 “呃……大概一兩百米吧。”齊樂人說。 除了在沖破殺戮魔王的領域投影時爆發了一下,平時它的確就只有這個范圍。 “哦。”陳百七翻了個白眼,冷漠地應了一聲。 齊樂人頓時訥訥地,不敢說話。 “你知道黃昏之鄉的面積有多大嗎?”陳百七問。 齊樂人搖搖頭。 “落日島,連同大陸部分那一角,共計476平方公里,不算海域面積的那種。”陳百七慢條斯理地說著。 齊樂人心虛地看著腳尖。 “目前住人的幾個領域中,黃昏之鄉是最大的,但就算是最小的‘云渦’領域,也有100平方公里以上的面積。” “云渦領域,是什么?”齊樂人在玩《噩夢游戲》的時候沒有見過這個名詞,不由好奇地問道。 “一個玩家的領域,名叫云渦,距離黃昏之鄉比較遠,而且在天上。領域持有人很年輕,也很低調,是個中立勢力。這種小領域在噩夢世界不是沒有,但沒有一個可以和黃昏之鄉相比。”陳百七緩緩道。 “畢竟是人類最后的凈土嘛。”齊樂人說。 陳百七沉默了。 夕陽徘徊在地平線附近,她拿出煙給自己點了一根,望著夕陽,滿目惆悵。 “先知他,就像是黃昏之鄉那一輪搖搖欲墜,卻不曾落下的夕陽。可它總會落下的,沒有什么是不朽的,誰都總有那一天。樂人啊,你……還有你們這些年輕人,不要讓他一生都孤獨地在天上發著光。” 一陣無法抑制的傷感彌漫在了齊樂人的心頭,他有很多事情想問,例如先知的懷表為什么會出現在蘇和的身上。可陳百七顯然是不知道的,她連黎明之鄉的真相都不知道。 顯然,關于黎明之鄉和蘇和的一切,只有極少數的人才知曉。 也許哪一天該再去見見先知?齊樂人默默心想。 “來吧,我們去海邊走走,順便聊聊。”陳百七對齊樂人勾了勾手,自己轉身就走了。 今天的訓練還沒完成,但竟然提前下課了?忍不住竊喜了幾秒的齊樂人控制住了臉上雀躍的表情,畢恭畢敬地跟在陳百七的身后。 “半領域,很好。其實從實力上來說,你已經勝過我了。”陳百七吐了一口煙圈,那稀薄的煙霧頃刻間就被海風吹得了無痕跡。 齊樂人把頭搖得飛快,長期以來他就一直在被陳百七吊打,這種力量的差距已經讓他快有心理陰影了。 陳百七哈哈一笑,一邊走一邊彈了彈煙頭:“如果是我的半領域還在的時候,我欺負欺負你絲毫沒有問題,可惜那時候我還太年輕了,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人心險惡,總以為自己走到了半領域的這一步,理所應當地要承擔起我的責任,去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可有些人,并不值得你的守護,這也是我不理解先知的一點。” “我很尊敬他,他和寧舟,都是那種具有‘神性’的人,我曾經以為我也是這樣的,哪怕經歷欺騙、背叛、挫折,我也不會改變我自己,可最后我明白了,我只是個自私的普通人。我會害怕正義被埋沒,卑劣卻被歌頌,也害怕善行被污蔑,犧牲卻被忘卻。我越來越冷漠世故,時常感覺到當年那個心有熱血的我已經隨著半領域的破碎而死去了。你看,人總是很容易被現實改變,也很容易用冷漠去掩飾自己的害怕與無能。”站在海堤旁的陳百七眺望著海平線附近的落日,那海風吹得她的長卷發獵獵飛揚。 這是齊樂人第一次聽到她評價她自己。 有太多關于她的事情,他其實并不知道,她也不準備讓他知道。 長久以來,陳百七幾乎不會談論她自己,他對陳百七的一切了解都建立在對她言行的印象里,她表現得很冷酷,卻又有人情味,她其實并不是她自以為的那么冷漠市儈。 她的生意,也從來不僅僅是生意。 “為了曾經的那份天真熱血,我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看著先知,我時常會想,也許只有他這樣的人才能成為‘神’吧,而我們都不過是被神所庇護著的蕓蕓眾生,在搖搖欲墜的黃昏里茍且偷生。”陳百七的左手撫摸著自己的左腿,看著遠方的神情流露出些許的倦怠和惆悵。 “先知和我談起過一件事。”齊樂人思索片刻后開口道,“他想讓我繼承黃昏之鄉的一部分。” 陳百七挑起了細長的眉,表現出了興趣。 “但我拒絕了。”齊樂人笑了笑。 “那你虧大了。”陳百七也笑。 “你覺得先知幸福嗎?”齊樂人問她。 陳百七皺了皺眉,用力吸入了一口充滿了尼古丁的空氣,任由它在肺里盤旋,可控地損害著她的器官,卻給她帶來短暫的平靜,這種感覺令人迷戀。 “我恐怕無法回答,他自己也是。對于他來說,幸福與否已經不再重要了,就向你不會去問一只螞蟻是否幸福,也不會去問上帝祂是否幸福,因為這是屬于人類的體驗。”陳百七回答道。 這個回答讓齊樂人略感意外,可能是他此刻的表情取悅了陳百七,她背靠在海堤上舒展了后背,緩緩道:“憤怒、悲傷、喜悅、愛情……這些誕生于大腦中的感覺,脫離了人類的這個軀殼和身份,就再也不算什么了。你看,沙灘里那兩只為了地盤打架的螃蟹,對它們來說,這是生死存亡繁衍存續的大事,可跳出了螃蟹的身份,我們所看到的,不過是兩只螃蟹在無聊地打架罷了,你有興趣還可以走過去一手一只地捉走,放在鍋里蒸了吃。” 齊樂人盯著螃蟹,靜靜地思考了很久。 “……我有點明白你的意思了。”齊樂人說。 “不,你不明白。讓我猜猜你為什么拒絕先知,因為你知道,再往前走你也會逐漸被本源力量吞噬,逐漸失去屬于人類的情感,也許還有記憶,而你并不想失去,特別是愛情。”陳百七說。 “嗯……” “我糾正一點,先知和你的本源力量都不是很極端的那種,你們所受的影響不會像殺戮或者毀滅那么大。”陳百七說。 齊樂人的眼睛一亮。 “但是,這也不意味著你會沒有影響。先知曾經開過一個玩笑,說他都快忘了自己是男是女,走到廁所的時候能想起來,因為身體記得他站著尿尿。” “……”齊樂人簡直想求先知不要亂說話了,他這個人一開口真是實力自黑。 “等到踏入領域級之后,人就會逐漸淡忘從前的一切,最執著的東西倒是能銘記下來,只是也容易被扭曲得似是而非,特別是那些極端的力量……”陳百七說道。 齊樂人不禁想到了那位忘記了摯愛的毀滅魔王。他忘了,卻也沒有忘,也許正是那種扭曲的執念讓他不顧一切地撕開通往人間界的縫隙,最后釀成了這樣的悲劇。 “現在你還只是半領域,充實它凝固它,然后尋找契機突破,這個契機也許一生都不會碰到,也可能你明天就碰到了。在那之前,好好保護你的半領域,不要頻繁使用它,也不要用它去和別人的半領域硬碰硬。你如今的力量只能夠在自己的半領域中發揮,例如那個樹墓,能讓你迅速修復重傷。但如果你成就了領域,那就很可怕了,因為領域中的力量甚至可以干涉現實。”陳百七說道。 “干涉現實?”齊樂人喃喃著這個詞語。 “對,假設我有一個領域,我就可以輕輕松松碾壓你的半領域,讓我領域內的力量外放影響你,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我可以用我領域中的重力將你壓趴在地上,甚至碾成一團rou泥。” 這個招式齊樂人見過,在圣修女的夢境中,蘇和就是用這種方式外放了領域的力量,將夢魘魔女制住,他還用領域的力量干涉過視野范圍內怪物,讓它們無法發現他們的存在。 一股寒意從腳底滲了進來,越是往前走,就越是意識到自己曾經和一個多么可怕的敵人共處,除了后怕就是后怕。 “也許你成就領域的時候,你的領域之中將是一片不死之地,哪怕你死亡,也會回到自己的領域重生,直到你的靈魂力量徹底衰竭。真可怕,和擁有重生本源的人做對手,簡直像是只打不死的小強。”陳百七感嘆道。 “……老師,能用個好點的比喻嗎?”齊樂人郁悶道。 陳百七大笑了起來:“你去數數亡靈島的墓碑再來反駁這句話吧。” 難以反駁的齊樂人只好選擇閉嘴。 突然,他突然聽到了一聲清亮的語鷹叫聲,猛地回過頭。 迎著那艷麗的晚霞,世界仿佛被鍍上了一層橙色的光,就在那光的盡頭,有一個人正朝著他走來。 齊樂人笑開了臉,亟不可待地問陳百七:“我能回家了嗎?” “滾吧!”陳百七沒好氣地說。 齊樂人聞言,都忘了和陳百七道別,他是如此迫不及待地向寧舟跑去。 海風中,夕陽里,他們交換了一個相隔不到十個小時的擁抱,卻好像已經分別了一個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