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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來到噩夢游戲Ⅱ 第52節(jié)

    提燈已經(jīng)熄滅了,但是這片被結(jié)界包裹著的狹小空間中,寧舟依舊睜著眼睛。

    “睡不著。”寧舟說。

    “我也是。”齊樂人輕聲嘆了口氣。

    不斷跳動的系統(tǒng)數(shù)字已經(jīng)從1109下降到了912,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在死去,這種焦慮的急迫感讓兩人無法安然入睡。

    “還是睡一會兒吧,不然明天精神會很糟糕。”齊樂人說。

    “嗯。”寧舟翻了個身,從仰躺著換成了側(cè)躺,兩人面對面看著對方,光線太暗,齊樂人就只能看到寧舟的眼睛,是一種幽深的藍(lán)。

    “我有點(diǎn)想黃昏之鄉(xiāng)了。”齊樂人小聲說,“雖然沒有離開多久,但總覺得……好像第一次離開家一樣。真奇怪,明明不是多美好的地方。”

    可即便是一個并不美好的地方,卻也是這個噩夢世界中的人間凈土,有人竭力為他們創(chuàng)造了一個可以供他們棲息、將那里稱為“家”的地方。

    寧舟安靜得聽著他說,時而應(yīng)一聲。

    “其實(shí)那個時候,你給陳百七寫的信我也看到了,我還給你寫了回信,但是你沒收到……”

    “信一定還在信件交換處,等回去我去拿。”地下蟻城的收寄信件還是十分老式的方式,需要本人前去“郵局”領(lǐng)取,寧舟自從寄完信件之后就再也沒有去看過回信,自然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封沒有收到的信。

    “別別別!人都見到了,還看信做什么啊!”齊樂人緊張地差點(diǎn)一屁股坐了起來,臉上都紅了,他在信里可是rou麻地寫了一句“我很喜歡那枚草編的戒指,我也想回贈給你”啊!

    雖然現(xiàn)在兩人已經(jīng)心意相通,但是他還是不好意思讓寧舟看到那封信,他寧可回到黃昏之鄉(xiāng)偷偷買好戒指,然后在一個美好的日子里,在夕陽下的沙灘上,將求婚的戒指送給寧舟。

    不等寧舟說話,齊樂人又問:“你生日是什么時候?”

    “建立日,黃昏之鄉(xiāng)的建立日。”寧舟說。

    “……”外鄉(xiāng)人齊樂人,一臉迷茫。

    “十二月,二十二日。”寧舟意識到齊樂人根本不知道那是哪天,又補(bǔ)充了一句。

    “那不遠(yuǎn)了啊。”齊樂人心中一喜,就在這幾個月了。

    “嗯。你呢?”

    “已經(jīng)過了。”齊樂人說了自己的生日,又笑道,“明年的時候再一起過吧。”

    “嗯。”

    夜已經(jīng)深了,兩人有一搭沒有搭地說著話,手卻不知何時已經(jīng)握在了一起,那從另一個人身上傳遞而來的溫度,突然讓這個陰冷恐怖的地下世界有了一份溫存的暖意。

    齊樂人睡著了,寧舟卻沒有,他安靜地看了齊樂人很久,然后悄悄松開了手。

    失去了手心溫度的齊樂人嘟噥了一聲,想要抓住那逝去的溫暖,卻什么都沒有抓到。寧舟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拿起放在一旁的外套,繞開沉睡的齊樂人,招招手將停在角落的語鷹喚來,悄無聲息地走出了結(jié)界。

    寂靜的夜,寂靜的世界,這無光的地下蟻城里,迷霧已經(jīng)沒有散去,數(shù)不清的妖魔從四面八方出現(xiàn),對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人虎視眈眈。

    寧舟沒有走太遠(yuǎn),他站在屋頂上,眺望著一片無窮無盡的霧,如同絕崖峭壁上的巨龍俯瞰著這個世界。語鷹在天空中盤旋著,感覺到主人身上越來越濃重的惡魔威壓,它趕緊飛得更遠(yuǎn)了一些。

    綿延的壓迫感讓妖魔如同低等惡魔一樣開始躁動不安,可這些普通的妖魔都不是寧舟在意的對象,從踏入這片地界開始,他就隱隱感覺到那藏匿在這里的怪物,它似乎是妖魔,但卻又透著古怪,在深夜時分,它的存在感比白天的時候更強(qiáng)了。

    語鷹在空中發(fā)出了一聲啼叫,寧舟明白了方向,從腳下的屋頂輕輕一躍,落在了幾米外的另一片屋檐上,朝著語鷹的方向奔去。

    齊樂人半夢半醒著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覺得自己是睡在一片溫暖的草地上,慵懶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他被這愜意的感觸打動,一點(diǎn)也不想醒來。

    可是他還依稀記得他握著一個人的手,只是現(xiàn)在,他的手中……

    “寧舟?”齊樂人醒了過來,一頭從毯子里坐了起來,緊張地看向自己的身邊。

    空蕩蕩的,寧舟已經(jīng)不在了。

    齊樂人的心頭涌過一陣涼意,無數(shù)種恐怖的想法在他腦中閃過,可當(dāng)他看到睡前寧舟疊放了外套的位置,他又冷靜了下來。

    寧舟是自己走的,還把語鷹也帶走了,至于去了哪里,去做什么……

    齊樂人也披上了外套,走到結(jié)界的邊界處想要出去,可是手碰到結(jié)界就好像摸到了一塊冷硬的玻璃——寧舟設(shè)置的是雙向的結(jié)界。

    齊樂人呆呆地在原地站了很久,腦子里亂糟糟的一團(tuán),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他知道寧舟不可能不告而別,尤其他們還在同一個任務(wù)里的時候,可是一種強(qiáng)烈的失落感還是蠻橫地占據(jù)了他的心頭。

    等吧,等寧舟回來,問問他。

    可是問了……又能怎么樣呢?

    齊樂人回到了鋪好的地鋪上,脫下外套,鉆回了毯子里。

    在這么一片小小的結(jié)界里,他聽不到外面的聲音,也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可他可以想象。

    也許在這個彌漫著濃霧的巨大地下陵墓中,有一條黑色的巨龍正從空中飛過,沿途噴灑著毀滅的龍息……

    黑龍落在了來時的屋檐邊,體內(nèi)噴涌的毀滅之力正在灼燒著它的靈魂,它忍受著這非人的折磨,匍匐在地上,等待這股恐怖的力量逐漸平息。

    和他預(yù)料的一樣,迷霧之中的確隱藏了一只可怕的怪物,它如同一片黑色的漩渦沼澤,不斷侵吞著這個混亂的世界,隨著它對世界的蠶食,周圍的迷霧越來越濃郁,而源源不斷的妖魔從它的身體里涌出。它就像一個巨大的妖魔工廠,生產(chǎn)著這些奇形怪狀的妖魔。

    這還不是最詭異的,最詭異的是在沼澤的中央竟然有一個穿著宮廷長裙的女人,她仿佛生于這片泥沼,卻沒有雙腳,而是懸浮于漩渦上方,用一雙流著污血的眼睛凝視著天空中的魔龍。

    幾乎不存在人形的妖魔,所以那個女人到底是什么東西?

    魔龍沒有思考下去,而是用毀滅的龍息噴向這片妖魔巢xue。萬幸的是毀滅的力量一樣能夠毀滅它,雖然源源不斷的妖魔給魔龍帶來了一些麻煩,可最后它還是摧毀了巢xue,連同那個女人一起。

    隨著妖魔巢xue的崩潰,周圍的霧氣開始逐漸彌散,僥幸生還的妖魔們并不知道恐懼,但是直覺讓它們紛紛逃竄,遁入了稀薄的霧氣中,不見蹤跡。

    魔龍飛回了它的棲息地,殘存的意志讓它沒有闖入自己設(shè)下的結(jié)界中驚醒沉睡中的愛人,而是蜷縮在那一方結(jié)界旁,壓抑著自己的本能,一次又一次地告誡自己:你不是惡魔,不要做下不可饒恕之事。

    不要去傷害你的愛人。

    可是靈魂深處卻有一種聲音,在發(fā)出嘲諷的竊笑,它沒有說話,可是寧舟卻知道它想要說什么。他沉默地反抗著這種本能,忍受著靈魂被開鑿的痛苦,慢慢等待自己抑制住這種不可抗拒的誘惑,變回人類。

    冰冷的鱗片正在迅速褪去,他變回了人類時的形態(tài),寧舟靠在墻上,看著遠(yuǎn)方如同潮水退去一般的迷霧,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還是人類的手,只是還沒有從尖利變回圓潤的指甲在告訴他,他不久前的真正模樣。

    無論多少次,他也絕不會喜歡那樣的自己,他深深地憎惡著那條象征了毀滅的巨龍,可笑的是,他卻又無法抗拒它的力量。

    越是想拯救,就越是落入毀滅的深淵。

    他很明白,除非有一天他能拋開一切,閉上雙眼,不去看惡魔對這個世界的摧殘,逃避地遁入隱世的山谷中,再不去聆聽這個滿目瘡痍的世界,這種虛偽的歲月靜好會撫平他內(nèi)心的憤怒和悲傷,讓他不再需要力量,自然不會被自己的本源力量吸引。

    可他做得到嗎?

    他做不到。

    寧舟回過頭,看向自己出來時的那一片小屋,低矮屋檐下的結(jié)界里,沉睡著他的愛人。

    他眷戀這個世界,如同眷戀他失而復(fù)得的愛人。

    寧舟帶著語鷹,輕手輕腳地走入了結(jié)界中。里面一片漆黑,可是他能看到齊樂人背對著他蜷縮在毯子里,呼吸平緩,似乎依舊沉睡著。

    寧舟小心地脫下外套,鉆回了毯子里,冷不防地聽到齊樂人的聲音:“去哪了?”

    這一瞬間,寧舟比面對妖魔巢xue的時候還要緊張,這種緊繃的狀態(tài)根本瞞不過齊樂人,他“嗅到”了寧舟身上還未散盡的殺戮氣息,靜靜地等著他的回答。

    半晌之后,身后傳來寧舟的聲音:“睡不著,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齊樂人一口氣沒上來,差點(diǎn)要轉(zhuǎn)身把寧舟提溜起來訓(xùn)話:誰他媽會深更半夜在這種危險地界里瞎轉(zhuǎn)悠?還轉(zhuǎn)得一身殺氣回來?

    可他終究沒有吼出來,反而責(zé)問自己:他能讓寧舟怎么辦?

    叫醒他,帶他一起,然后讓他看著自己在毀滅力量的支配下化身魔龍?這是對他的殘忍,也更是對寧舟的殘忍,沒有人愿意讓自己愛的人看到自己狼狽失控的模樣。

    歸根到底,是他不能為寧舟做什么,反而要讓寧舟千方百計地瞞著他,不讓他擔(dān)心。

    一種無力感涌上齊樂人的心頭,讓他倍感疲倦,他知道寧舟只會比他更痛苦,更疲倦。于是他忍著心頭莫名的委屈和酸楚,默默擦掉了眼角濕潤的痕跡,轉(zhuǎn)過身,小心地握住寧舟冰冷的手,卻不睜開眼,不去看他臉上愧疚的隱忍。

    “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他們心知肚明,卻悄悄藏起一切擔(dān)心憂慮。他們小心翼翼,卻又竭盡全力地維護(hù)著這來之不易的平靜溫馨,比誰都不舍,比誰都珍惜。

    交握著雙手的兩人,不約而同地在心底祈禱著,愿這樣的幸福時光不要有期限,愿相愛的人可以永遠(yuǎn)不分離。

    第六十九章 女王的傳承(八)

    齊樂人醒得不算早,可是卻渾身疲倦,吃早餐的時候還心不在焉地打著哈欠,讓寧舟關(guān)切地問他需不需要再睡一會兒。

    “不,沒事,就是剛起來有點(diǎn)困。”齊樂人打著哈欠,給自己灌了一大口又濃又苦的黑咖啡,這是西莉亞送他的,雖然他一點(diǎn)也不喜歡這個味道,但是的確對提神很有幫助。

    不斷跳動的數(shù)字已經(jīng)從睡前的912下降到了710,這是個糟糕的暗示,昨天夜里一定有很多人死去了,可是他們卻連那些人身在何處都不得而知。

    吃完了早餐,兩人又重新出發(fā),齊樂人默默看著寧舟撤掉了結(jié)界,很多話他想問,卻最后什么都沒有問。沒什么戀愛經(jīng)驗(yàn)的他一方面覺得有事還是說開了好,但另一方面又擔(dān)心自己的刨根問底會讓寧舟痛苦難堪,這種糾結(jié)的手足無措最后化為了他小心翼翼的沉默。

    走出結(jié)界的時候,齊樂人驚訝地發(fā)現(xiàn)昨天彌漫的大霧散開了,整個地下王庭的模樣清晰地展現(xiàn)在了他的眼前——整齊劃一的街道,干凈到怪異的地面,還有頭頂那恍若不在地底的“藍(lán)天”。

    在迷霧驅(qū)散之后,西方真的能夠看到圣火的光芒了,那是龍蟻女王的王宮。

    齊樂人看著眺望著天空若有所思的寧舟,不禁笑著問道:“這就是你昨晚偷偷做的?”

    寧舟的耳朵紅了,卻還是承認(rèn)地點(diǎn)了頭。

    “驅(qū)散了迷霧,也驅(qū)散了這里的妖魔,你做了一件好事呀,為什么要感到羞愧呢?”齊樂人問道。

    寧舟沒有回答,可齊樂人明白他心里的話。

    因?yàn)樗褂昧诵皭旱牧α俊?/br>
    這種和他從小受到的教育相悖,并且在不斷影響著他的力量在引誘他走向危險的道路,他抗拒著,卻又無法抗拒,他終會落入那個深淵里,就像他的父親一樣。

    齊樂人大著膽子上前一步,挽住他的手臂,同他一道向龍蟻女王的王宮所在的方向走去。

    “寧舟。”

    “嗯。”

    “可是我很為你驕傲啊。”

    “?”

    “因?yàn)槟憧偸窃谧龊芎玫氖拢瑤椭枰獛椭娜耍拖竦谝淮我娒娴臅r候……你也幫助了我。那時候我想,怎么會有這么好看又這么好心的小jiejie。”

    這下寧舟可不只是臉紅了。

    齊樂人卻來了勁,突然間找回了當(dāng)初在獻(xiàn)祭女巫任務(wù)時調(diào)戲“女神”的樂趣。

    “所以我一下子,就對你一見鐘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