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噩夢游戲Ⅱ 第9節(jié)
“錯哪了?” “我不該這么急躁冒失的,就算心里真的很急,也要保持起碼的冷靜,不能被個人情緒沖昏頭腦。”齊樂人乖乖道。 “起碼的冷靜還算在,至少沒沖我吼起來,不然你以為你還能坐在這里喝茶?”陳百七呵呵一笑。 齊樂人連連稱是,反正現(xiàn)在這時候陳百七說什么都是對,都是好,千萬別和她對著干,這都是血淋淋的教訓。 “人一急躁就會慌亂,一慌亂就離死不遠了。冷靜、耐心、觀察、把握時機,現(xiàn)在你勉強合格了一項,呵呵,認錯很及時。”陳百七笑道。 齊樂人不太服氣,他覺得自己觀察的水平也不差啊,起碼看出了陳百七是在借機磨練他的性子。 陳百七好似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冷冷一笑:“你沒發(fā)現(xiàn)嗎?通知你過來的那只鸚鵡,根本不是我的。” 冷汗頓時從額角冒了出來,齊樂人拼命回想那只敲開他窗戶的鸚鵡,當時的光線不算明亮,鸚鵡在陰影里,他沒看清鸚鵡的毛色,可是他下意識地把那只鸚鵡和陳百七讓他做蒙眼直覺測試時召喚出來過的那只鸚鵡聯(lián)系在了一起,加上鸚鵡說了一句“到我這里來,信來了”,齊樂人的注意力就完全被轉移,根本沒有確認過鸚鵡是不是陳百七的。 如果這不是陳百七的一個小測試,而是一個稍知內情又對他心懷敵意的人將他釣出來,趁他心焦之際埋伏暗殺,后果不堪設想。 “那是我老師的鸚鵡,我特地借來的。”陳百七吹了一聲口哨,一只鸚鵡從暗處飛了出來,在它自己現(xiàn)身之前,齊樂人根本就沒發(fā)現(xiàn)它的存在! 等再次見到這只鸚鵡的時候,齊樂人才發(fā)現(xiàn)自己犯了個多離譜的錯誤——他竟然沒發(fā)現(xiàn),這是只紅鸚鵡!壓根兒不是陳百七那只綠頭鸚鵡! 這么明顯的紕漏,他當時竟然一絲絲的異樣都沒覺察到! 齊樂人訥訥地說不出辯解的話,捧著菊花茶默默喝,老實得像個三好學生。 眼看敲打得差不多了,陳百七終于開口了:“說正事,寧舟的信已經(jīng)寄到了我這里,是從煉獄附近的地下蟻城寄來的。信里說他準備去煉獄進行圣修女的夢境系列任務的第二環(huán),順利的話他半個月內會回補給點一趟,到時候再給我寄一封信報個平安,也順便把任務情況告訴我。” 齊樂人抿了抿嘴,很想問信里有沒有提起他。可他也知道,寧舟這種含蓄的性格,如非必要,他幾乎不可能主動和別人說起自己的心事。哪怕那無人訴說的思念與愛戀日夜嚙噬著他的心臟,他也依舊是沉默而堅忍的模樣。 “……也就是說,就算我現(xiàn)在給他寫信,他半個月內就可以收到了?”齊樂人問。 陳百七點點頭:“如果情況順利的話。萬一他被絆在任務里了,那就不好說了,畢竟信件需要他自己去補給點取,他短時間內未必會去取信。” “煉獄很危險嗎?”齊樂人明知故問,在扮演“紅”的時候,他已經(jīng)了解過了地下蟻城和煉獄的情況,此時他問出來,并不是尋求一個答案,而是求一個心安。 “在這個世界,哪里不危險?只要不進入煉獄深處的兩界縫隙,寧舟應該還應付得了。如果他有什么意外情況的話,我這邊也會知道,臨走前他給了我一塊有他一滴血液的生命水晶,只要水晶沒碎裂,就說明他的情況一切都好。”陳百七說著,把一塊硬幣那么大的水晶放在了桌上,水晶竟然自體懸浮在桌上一寸高的地方,好像有某種看不見的力量讓它漂浮在那里。水晶的中央有一小滴猩紅的血液,血液周圍環(huán)繞著金色和銀色的光點,在緩慢地旋轉著。 齊樂人伸出手去碰它,手指快要碰到的時候又偷偷覷了一眼陳百七的臉色,把手縮了回去。 “你可以拿去留個紀念,放在你那里也一樣。”陳百七說。 齊樂人終于摸上了生命水晶,晶體和手好似兩個相同的磁極互相靠近,有一種強烈的斥力,會自動和周圍的物體保持一寸左右的距離,如果不故意使力去抓住它,它就會安安靜靜地漂浮在手心上方一寸左右的地方。 “這個生命水晶是什么物質?”齊樂人問道。 “一種特殊的惡魔結晶,產(chǎn)自地下蟻城,價格不貴。把血液滴入結晶的話,如果血液的主人身受重傷,結晶就會開裂,如果人死了,結晶就會徹底破碎。除此之外沒有什么特別用處。”陳百七說。 齊樂人捧著生命水晶,就像是捧著自己寶貴的心臟一樣小心翼翼:“那寧舟的信……” “你也看看吧,畢竟他提到了你。”陳百七說。 齊樂人愕然地接過了信。 寧舟的字跡和他本人有著相似的特質,語氣也格外正直嚴肅,信的開頭他問候了一下陳百七和茜茜,簡單說了一下他已經(jīng)脫離永無鄉(xiāng)教廷的事情,然后就是他如何穿過靜海荒漠來到地下蟻城,以及地下蟻城的近況。他還說了自己近期的打算——前往煉獄觸發(fā)任務第二步。 這封不帶私人感情,仿佛是例行匯報一般的書信卻在末尾突然有了一絲絲屬于人類的情感。 “穿過沙漠的時候我遇到了一場巨大的風暴,弄丟了駱駝,但還是幸運地活了下來,來到了戈壁上的瓦倫丁部落……” “抵達地下蟻城的時候,恰逢這個月的妖魔潮汐結束,慶祝盛典正在舉行。人群向著王宮蜂擁,朝見老邁的龍蟻女王,人類和惡魔短暫地忘卻了彼此之間的血海深仇,為生存下來而欣喜若狂……” “……我穿過熱鬧的慶典,來到了一家居社安頓了下來。天已經(jīng)晚了,人群還在歡騰,在這個地方,也許每個月只有這一天才是和平熱鬧的……” 書信只剩下最后一行,齊樂人竟不忍心就此讀完。 可他還是看到了這最后一句話,一句含蓄、委婉、太過思念以至于忍不住傾吐的心語。齊樂人反反復復地默念著這一句,有太多太多情感沉淀在里面,以至于簡簡單單的幾個字都是那樣深沉厚重,讓他熱淚盈眶。 “我又夢到他了,是個美夢。” 第十四章 復生序曲(十四) 這一晚齊樂人輾轉反側。好幾次想著他給寧舟寫的信是不是太簡單了,就只是告訴了他復活的事情,也許他該多寫一寫他很想他?可提筆的時候,一種羞怯的情緒讓他難以落筆,只敢在信的末尾寫下了一句回應他的話:“我很喜歡那枚草編的戒指,我也想回贈給你。” 光是這句話就燒盡了他所有的勇氣,不得不在陳百七似笑非笑的眼神中落荒而逃,然后在床上徹夜難眠。 黑暗中齊樂人數(shù)著機械掛鐘的滴答聲,好幾次睜開眼去看放在床頭的那塊生命水晶。 它在黑暗中微微發(fā)光,緩慢旋轉,在失去了所有光源之后,它益發(fā)晶瑩剔透、如夢似幻。那環(huán)繞著一滴血的金銀二色光點仿佛大型行星的諸多衛(wèi)星,不停地圍繞著它公轉。 齊樂人看著看著,終于感覺到疲憊,體力早就在一整天的訓練中消耗殆盡,幾小時前的大起大落又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他的大腦已經(jīng)不太聽使喚了,卻執(zhí)拗地不肯指揮他閉上眼睛。 他想他是害怕的,害怕夢到自己死亡前的場景,也害怕夢到寧舟,他總覺得自己虧欠了太多。 可如果他夢到了,那個夢應當會和寧舟一樣,是個美夢吧? 睡意襲來,累到了極致的齊樂人終于昏昏沉沉地陷入了熟睡之中。 第二天一早,齊樂人是被呂醫(yī)生的砸門聲弄醒的,醒來的時候鬧鐘還在床頭嗡嗡叫,他竟然愣是沒聽見! 齊樂人趕緊從被窩里爬了出來,全副武裝活像要上戰(zhàn)場但其實只是出門晨跑的呂醫(yī)生叉著腰,因為衣服穿得太多,他看起來像只胖乎乎的茶壺:“我都準備出去跑步了,你還不起來?趕緊跑吧,不然就遲到了!” 齊樂人苦著臉,顧不上洗臉刷牙,頭也不回地沖出了呂醫(yī)生的診所。 因為拿出了百米沖刺的速度,齊樂人跑到陳百七家的時候僥幸沒有遲到,等在門口的陳百七遺憾地嘆了口氣,蹲在陳百七腳邊的地獄三頭犬失望地嗚咽了一聲,齊樂人一顆心終于落回了原來的位置。 慣例的買早餐后,陳百七帶著齊樂人繼續(xù)訓練潛水。 今天的訓練場地在亡靈島附近,齊樂人記得審判所的先知跟他說過,讓他有空去找一找住在亡靈島后山的一位盲人,齊樂人就順口問了陳百七。 陳百七疑惑地問道:“你怎么知道他的?” “呃……先知跟我說的。”齊樂人回道。 “我恰好認識,這樣吧,今天的訓練結束后我?guī)闳ヒ娝!标惏倨咚斓卮饝恕?/br> 又是痛苦的一天,齊樂人在連續(xù)三次下潛后奄奄一息地趴在船邊:“再來幾次我不會得潛水病吧?” 陳百七嘲笑道:“放心,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耐cao。” 齊樂人都不知道是該郁悶還是該欣慰了。 “你一直說要突破身體極限,可這真的可行嗎?突破身體極限之后就可以凝結半領域了嗎?”齊樂人問道。 “不,半領域是另一個境界。噩夢世界和現(xiàn)實世界不完全一樣,尤其是在極限上。目前已知的最高境界是領域級,下面是半領域級,再往下……”陳百七撫摸著手腕,似乎在思考該怎么描述。 “普通人級?”齊樂人插了一句。 陳百七斜了他一眼:“那是最低等的一級,就像現(xiàn)在的你一樣,和菜雞沒什么區(qū)別。” 齊樂人受到一記重擊。 “不過大部分玩家到死都停留在這個等級里,很少有人能‘破殼’。” “破殼?” “這個境界沒有固定的稱呼,有的人管它叫‘突破’,也有人稱‘先天’、‘出竅’、‘超體’,甚至有人管這個叫‘基因鎖’——這個大概是《無限恐怖》看多了。” “《無限恐怖》?這是什么?電影嗎?”齊樂人聽到了一個陌生的名詞。 “我年輕的時候流行的一本小說。”陳百七淡淡道,“但不管是什么名字,它蘊含的意義都是一樣的,這個境界代表你突破了人類身體的極限,舉個例子,假如你在我的愛犬的追趕下跑出了百米十秒的記錄,這就說明你破殼了。一旦破殼,你的各方面能力上限都會有一個大幅度的提升。但是這不代表你一定可以到達半領域級,更別說遙遠的領域級了。一旦到達領域級,動用領域對付非領域級的敵人,簡直是碾壓一般的勝利。領域級已經(jīng)夠可怕了,之后還有什么境界,已經(jīng)沒人知道了,也許是成為神吧。” 齊樂人有點沮喪,現(xiàn)在他才明白自己和蘇和的境界差距到底有多遠,這越發(fā)顯得當初他想用自爆的方式和他同歸于盡的行為天真到可笑,蘇和要對付他,根本是降維打擊。 下午的訓練齊樂人一直都有點蔫,但還是盡力完成了陳百七的任務。 一天的訓練結束了,陳百七的小船在亡靈島岸邊停了下來,齊樂人已經(jīng)兩腿打顫渾身虛軟了。 陳百七打趣地問他要不要扶?齊樂人用盡了男人的自尊才沒答應下來,拖著灌鉛似的腿艱難地往前走。 陳百七還壞心眼兒地笑了起來:“哎呀,爬山不易,且爬且堅持啊。” 接下來的爬山路真是血與淚的考驗,齊樂人中途休息了好幾次,陳百七不催促他,但也不幫助他,偶爾還要笑嘻嘻地嘲諷他。等真的爬上了后山山頂?shù)臅r候,齊樂人已經(jīng)雙腿一軟跪倒在石階上奄奄一息了。 亡靈島已經(jīng)離開了黃昏之鄉(xiāng)的范圍,自然不會終日被夕陽籠罩,午后的陽光暖洋洋地照在齊樂人身上,這種溫暖的光芒仿佛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奇妙力量,隨著呼吸滲透到了齊樂人的體內,沒過多久他就覺得自己緩過來了。 “能走了?”陳百七問道。 齊樂人默默點頭,從地上爬了起來。 午后的風溫暖和煦,照耀著這片山頭。這里已經(jīng)是后山的最高處的山脊了,沒有太高的樹木,只有綠汪汪的草地和低矮的灌木叢,被人畜踩踏出來的蜿蜒小徑一直帶著他們走向前方一塊裸露的山巖,在那里有一座破落的小教堂。風中傳來清脆的搖鈴聲,兩人應聲看去,在山坡下方,有一群白色的綿羊在草地上吃草,搖鈴的是一個老人,他身邊站著一個小男孩。 “原來你們在這里。”陳百七領著齊樂人走下了山坡,笑盈盈地和兩人打招呼,“好久不見了,小知,還有老師。” 叫做小知的男孩子抬起頭,齊樂人猛地一驚——這個小孩子長得和先知也太像了!幾乎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那孩子看起來只有五六歲,眼巴巴地看了陳百七一會兒,悶聲道:“我不記得你了。” 陳百七笑道:“那還記得茜茜嗎?她可想你了。” 粉妝玉琢的小男孩皺著眉苦思冥想了一會兒,搖頭道:“也不太記得了……” 陳百七無奈地笑了笑:“茜茜又要難過了。不過沒關系,下次再帶她來見你,你們又會成為好朋友的。” 小男孩開心地笑了笑:“嗯!” “還沒跟你介紹,這位是我的老師,也就是你要找的人。”陳百七向齊樂人介紹了一下那位盲眼的老牧羊人,又對他說,“老師,這位是齊樂人,我的學生。” 盲眼的老牧羊人已經(jīng)很老了,渾身的皮膚都像是長了青苔的樹皮,他閉著眼,眼睛的位置沒有眼球,而是凹陷著的,猛地看去著實有些嚇人。 “您好。”齊樂人說。 牧羊人點了點頭:“既然你已經(jīng)在教他了,就不需要再帶他來找我了。” “老師,我可不敢和您比,您身上的本事,我連十分之一都沒有學到。”陳百七謙遜道。 “因為你的雜念太多,你要是有小知一半的執(zhí)念,又怎么會混成現(xiàn)在這個德性?”老牧羊人恨鐵不成鋼地說。 陳百七乖乖低頭聽訓,老實得讓人震驚。齊樂人在心里偷著樂,平常都是他被陳百七訓,現(xiàn)在見到有人能訓陳百七,他飛快地進入到了看戲模式,這感覺大概就是看到他外婆訓斥他mama,從來在鏡頭前倍兒有范的mama被外婆訓得像個小學生,而他拿著外婆塞過來的瓜子糖果開開心心地吃了起來。 陳百七苦笑道:“老師,你可得在學生面前給我留點面子。” 牧羊人手中的搖鈴一直在響,他轉向齊樂人,仿佛他真的能用那雙凹陷的眼睛看到站在那里的齊樂人:“回去吧,等陳百七不能教你什么了,再來找我吧。” 齊樂人就這么莫名其妙地爬上了山,莫名其妙地見到了盲眼的牧羊人和一個長得和先知很像的小男孩,又莫名其妙地被趕走了。 回去的路上齊樂人按捺不住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向陳百七打聽小知是不是先知大人的兒子。陳百七坦然點頭。 先知竟然有兒子……這個認知讓齊樂人十分震驚,他下意識地覺得他這種身份地位和個性愛好,注定要單身一輩子,誰知道連孩子都有了。而且從五官來看,先知父子都是純粹的東方面孔,考慮到這里的npc幾乎都是高鼻深目的長相,小知的母親十有八九也是個玩家。 “他記性不好?”齊樂人又問。 “的確有一些問題,他經(jīng)常記憶錯亂,所以審判所的人一般不會讓他到處亂跑,也就偶爾來我老師或者我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