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熟水蜜桃 第28節
剛走出單元樓,他一眼就看到了衣服上沾著血的祝桃。 她躲在綠化帶里,很狼狽,像是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爸爸……”她的聲音帶著哭腔,臉上還帶著泥土,頭發上也沾著幾根枯草,她走上前來,似乎想讓他抱一抱。 祝向山的后槽牙咬緊,手握成了拳頭。 突然,他揮手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一天天就會惹是生非!趕緊給我滾!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 監控里的少女后退一步,捂著臉,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她出了事,慌不擇路,像是所有在外受到傷害的小動物一般,本能地想回家舔舐傷口,可是她錯了。 她一直藏在心底的、心心念念的所謂的父親,沒有給她擁抱,也沒有給她庇護,反而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穆格面無表情地盯著監控視頻,指間夾著的香煙點燃后一口都沒抽,煙灰已經落了一地。 渾身的威壓幾乎凝成了實質,如同一座沉默的死火山,時隔多年,即將又一次迎來爆發。 他將煙頭按滅,聲音發了狠:“給我找!” 第21章 你痛不痛 “以后,我就是你的靠山。”…… 穆格調取了所有她可能出現地方的監控錄像, 可是最后追查到蹤跡的就只有這個小區了。 和祝向山發生爭執以后,她飛快地跑掉了。 穆格注意到她跑的時候奇怪的姿勢。 右腳的腳尖點著地,腳后跟卻不能著地, 沿途還留下了幾滴的液體。 應該是受傷了。 走出小區物業的監控室,派所有能調動的人去找后, 他獨自來到了那棟單元樓下。 果然, 在兩個人起爭執的地方,地上有幾滴已經被風干的血跡,呈深褐色,滴濺開來。 像是燒焦的傷口,結出暗色的疤痕。 有一根雜草, 橫亙在上面,沾染了零星的血跡。 應該是她挨打的時候從頭發上掉下來的。 穆格從地上撿起那根雜草, 緩慢握緊。 雜草尖銳的邊緣戳刺著他掌心的皮膚, 痛感似乎連接到了心臟,突突地開始陣痛。 然后,他抬頭看了看祝向山住的那層,撥通了他的電話。 “雖然當初跟你要走她屬于一場交易, 但是我真的寧可她沒有你這個父親。從今以后,她的任何事情都再也與你無關, 你們不護著她,我們穆家來護!” * 旅館小而破舊, 泛黃的墻壁上爬滿了裂縫與潮濕的霉斑。 祝桃從沒來過這種地方,在她過往的認知中, 這都是那些窮兇惡極的兇手或者社會敗類的流竄之地。 而現在她竟然站在這里,渾身上下只有零星的現金和摔壞的手機。 因為……她好像殺了人。 在唐洲按住她的時候,她胡亂握住了一把水果刀的刀柄, 捅進了他的身體。 他流了好多血,溫熱的鮮血蔓延到了她的手上。 明明是剛從鮮活生命中流失的液體,還帶著溫熱的體溫,卻讓她發抖。 她慌不擇路地從二樓跳了下去,還好下面是柔軟的草皮和植被,緩沖了她的墜落之勢。 可是她的腿好痛,痛得她想哭,可眼睛卻因為疲倦與困意而干澀沉重,根本流不出一滴眼淚。 她也根本不敢閉上眼睛。 雙手的血污已經清洗干凈,但是殘留的余溫如跗骨之蛆般盤亙在她的身體。 鼻尖也似乎一直能嗅到血腥味。 用力扯住被角將自己裹緊,她蜷縮在靠近窗臺的床邊。 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她與陽光一墻之隔,只能瑟瑟發抖。 樓下幾次有警車經過,不,或許不是警車,是救護車,慌亂之中她根本分不清,但每一次聽見時都如同驚弓之鳥一樣顫抖,神經被緊緊拉扯,心慌得快要跳出來。 她大口大口地喘氣,又捂著嘴不讓自己發出太多聲音,最后重重咬住手指。 她不知道唐洲是否還活著。 她是不是會被抓去坐牢?如果唐洲死了,她是不是會被判死刑? 她好害怕,可是卻不知道該向誰求救。 在這個世界上,連有血緣的親人都不肯伸出援手,那么誰還有拯救她的義務呢? * 又經過了兩天緊密的搜索,穆格終于鎖定了她的位置。 他自己駕車飛快地趕到那間破舊的旅社,看著周圍污遭的環境,眉心緊蹙。 向前臺工作人員確定了她的房間號,他踩著嘎吱作響的木樓梯上了二樓。 他先是敲了下門,可是里面沒有任何動靜,于是果斷拿鑰匙開門。 聽到門的響動,祝桃驚恐地尖叫一聲,迅速從那張狹小地床上爬起,試圖再一次從窗戶逃跑。 “祝桃!”穆格出聲喝止了她。 她猛地轉過頭來,漆黑的眼珠里是滿滿的驚慌與警覺,胸口劇烈地起伏喘著氣。 僅僅三天的時間她就瘦了這么多。 本來就小巧精致的臉,現在更是小了一圈,襯托得那雙眼睛愈發的大而空洞。 她警惕地看著他,摳住窗沿的手指用力到甲床都褪了色,沙啞的聲音中有種干澀的尖銳,一開口就是語無倫次的模樣,“你來干什么?你也要抓我去跟唐家道歉嗎?” “你先下來。” 可是她如同驚弓之鳥,根本聽不進去他的話,自顧自地念叨著。 “我不要道歉,他們不會放過我的,我也不想坐牢,我還會被判死刑……我不想死,我不要死……” “唐洲沒事,你不用去給他們道歉,更不用坐牢償命。” “怎么可能!我好像扎到他的胸口了!流了好多血,不可能沒事!你騙我!” “你只是捅到了肋骨,”他緊緊盯著她,一字一句,“我從不騙人,也不騙你。” 祝桃呆呆地望著他,終于短暫地安靜下來,通紅的眼眶與蒼白的臉因此顯得格外脆弱。 “……你說的,是真的嗎?” 她在猶豫是否要相信他,因為她覺得他似乎沒必要為了她而惹這么大的麻煩。 穆格看著她高高腫起的腳踝和腳后跟那道深長的傷口,聲音放輕,似乎是在安撫。 “腿痛不痛,我帶你去醫院。” 祝桃沉默了幾秒,忽然重重咬住唇,肩膀輕微抖動幾下,最后崩潰似地低頭啜泣起來。 捅了唐洲的時候她沒哭,從二樓跳下來扭傷腳踝的時候她沒哭,甚至被祝向山打了一巴掌的時候她也沒哭。 可是穆格的一句“痛不痛”,讓她再也繃不住。 這三天的驚慌與害怕,在此時終于塵埃落定。 穆格將她從窗戶上抱下來,她沒有再掙扎,緊緊地抓著他的領口從低聲地啜泣到放聲大哭,聲音里是滿滿的委屈。 男人輕撫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撫受傷的小貓。 她抽抽噎噎地說道:“痛……真的好痛啊……可是我不敢睡覺,也不敢去醫院,我身上也沒有很多錢……沒有人管我。祝向山……還要我去跟他們道歉,我死也不要去……” 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回穆家,害怕他們也不愿意管她,害怕看到同樣嫌棄的眼神,那她就徹底無路可走了。 她躲在這里,是抱著那一絲渺茫的希望,在心底里是期盼他來救她的。 然后,他真的來了。 * 穆格將祝桃帶去了醫院,他親自帶她去包扎了傷口,換了藥,經過一番檢查后確定沒有傷到骨頭,但是扭傷嚴重,還拖了這么久,需要好好養著。 他推著輪椅沒有帶她回病房,不知道要去哪里。 祝桃現在心里沒有那么慌了,因為穆格就在她的身后,不管他帶她到哪里,她都感覺很踏實。 可是緊接著,她的表情就凝固了。 站在她不到五米遠的一個病房門口,站著唐洲的父母。 她驚住了,反應過來以后,唰的一下轉過頭去看穆格。 他的臉上看不出驚訝,似乎對這一切了然于胸。 唐洲的父母走上前來,“穆先生,謝謝你把她給我們帶來,相信我們兩家的合作會順利友好的進行下去,不會有任何影響。” 祝桃條件反射般想從輪椅上站起來,卻被穆格按住了。 她拼命地掙扎,聲音尖利,“放開我!我就不該相信你!”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了她,“別怕。” 唐洲父母看向她,眼神里帶著上位者的傲慢與不屑,“你好好跟我兒子道個歉,我們會看在穆先生的臉面上,酌情放寬對你責任的追究。” “我不要!”祝桃崩潰了,她尖叫道:“他要□□我,我他媽的為什么還要跟他道歉!” 雖然是高級病房護理區,病人很少,但是還是有不少往來的工作人員。 他們臉色一沉,“勸你不要亂講話,要么就拿出證據。” 穆格打斷了他們,淡淡地開口道:“我想我們可能有所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