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位皇子的嬌軟白月光 第97節(jié)
太子與徐皇后的下場,不言而喻。 即便心中清楚,可李容徽卻沒有回答他,只是輕輕抬手,替小姑娘攏了攏有些散亂的鬢發(fā),柔聲開口:“事情已經(jīng)了了。我們可以回瑞王府了。” 棠音微微一愣,好半晌,長睫才輕輕抬起,望著他的一雙杏花眸里漸漸有了幾分水意。 似是終于將這連日里驚惶與不安,一并放下。 李容徽吻了吻她的眼尾,輕輕將小姑娘橫抱在懷中,抬步行至長亭宮的車輦旁,將小姑娘輕輕放在柔軟的大迎枕上。 待她坐穩(wěn),他便也輕輕上了車輦,挨著他的小姑娘坐下,將臉枕在她的肩上,讓小姑娘的香氣環(huán)繞在周身,慰藉這這些時日的分別。 良久,他輕輕抬手,將小姑娘的手指攏進了掌心里,輕闔上眼,疲倦睡去。 一切,塵埃落定。 第132章 [最新] 終有盡處 徐皇后之死 即便是宮中刻意壓制, 不想讓消息走漏,以免亂了民心。 但逼宮謀反這樣的大事,終究還是藏不住。不知何時便已成了家喻戶曉的一樁大事, 就連茶館酒肆之中, 文人墨客清談起來, 也免不了要帶上幾句。 眼見著眾口悠悠,無法堵攔,東宮派系的官員們也紛紛與東宮撇清關(guān)系, 另尋新主。 但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最先倒戈的, 卻是太子良娣,陸錦嬋。 棠音知道這件事的時候, 正在瑞王府庭院中翻看莊子上新送來的賬本。 聽李容徽隨口說起, 只驚得指尖微微一顫,險些將賬本掉到了青石地面上。還是李容徽抬手接住了, 順手給她放在了右手邊的案幾上。 棠音也沒了看賬本的心思, 只微微訝然道:“真是陸侍郎嫡女親自去的陛下跟前,不是外頭的謠傳?” 李容徽微微頷首, 順手遞了一盞新釀的果子酒與她,只輕聲答道:“是我留在尋仙殿中的內(nèi)應(yīng)親自傳來的消息, 太子良娣陸錦嬋親自入宮,奉上了東宮與逆黨們往來的賬本?!?/br> 他說著略停一停, 又平靜道:“太子謀反之事已成定局,這份賬本她交與不交, 結(jié)局都是一樣的。只是前者,更能保全自身罷了?!?/br> “這倒也是?!碧囊艚恿吮K,卻沒飲酒, 只輕聲道:“可她在陛下跟前砸碎了鳳血鐲子,磕破了頭,又奉上血書,歷數(shù)太子的十大罪狀,做的也真是決絕。非一般女子敢為?!?/br> 李容徽卻并不以為意,只平靜道:“她嫁與太子,本就是為了前程,無半分情意可言。如今前程盡毀,落井下石,劃清界限,皆是尋常?!?/br> “也是?!碧囊舻偷蛻?yīng)了一聲,復(fù)又輕聲問道:“陛下打算如何處置皇后與太子?” “父皇——” 李容徽方開口,回廊上便是一陣腳步聲急急而來。 兩人下意識地回過眼去,卻見盛安面色煞白地自游廊上下來,對兩人行了個禮,語聲有些微顫:“王爺,王妃,徐皇后……自戕了!” * 待兩人自瑞王府趕至清繁殿前時,已足足過去了一個時辰,但里頭壓抑的哭聲,卻仍未止歇。 如深秋的朔風(fēng)掃過青石地面上滾落的塵土與黃葉,無端令人覺得蕭索。 棠音與李容徽方進了殿門,還未曾邁步行入正殿,便被一身鐵甲的金吾衛(wèi)橫刀攔下。 “瑞王,瑞王妃,陛下口諭,禁足徐皇后于清繁殿中,無他的詔書,誰也不許入內(nèi)。” “可徐皇后已經(jīng)——”棠音低聲開口。 金吾衛(wèi)卻不為所動,只仍舊攔在原處,漠然道:“此乃陛下口諭,還請瑞王不要為難屬下。” 李容徽皺眉看了他一眼,只袖袋里取出一塊令牌丟給他,冷聲道:“父皇近日身子不適,由本王代管宮中諸事。見此令牌,如見陛下!” 那金吾衛(wèi)仔細看了看令牌上五爪金龍圖樣,雙膝于兩人跟前跪下,雙手將令牌奉還:“屬下遵旨。” 李容徽隨手接過令牌收回袖間,也并不多言,只帶著自己的小姑娘一同往內(nèi)殿里走。 眼看著離內(nèi)殿只隔了一道玳瑁屏風(fēng)了,里頭的哭聲也愈發(fā)清晰入耳。 李容徽這才緩緩?fù)O虏阶?,放輕了聲音去勸身邊的小姑娘:“里頭的場面可能不大好看。棠音還是去長亭宮中等我吧。你有什么想知道的,等我回來說給你聽?!?/br> 哭聲滲人,棠音也有些心悸,握著李容徽袖口的手指微微收緊了,但須臾,仍舊是輕輕搖了搖頭,只低聲開口:“我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只是冥冥之中覺得,我應(yīng)該進去,哪怕只是看上一眼,也算是了卻了——” 棠音微微一愣,一時間自己也不明白,這一眼,究竟是了卻了什么。便也只能慢慢地低下眼去,止住了話茬。 李容徽也沒有再追問,只是輕撫了撫她的手背,微低下身來,湊近她的耳畔,輕聲道:“那便進去看一眼吧?!?/br> “若是害怕了,我們就出來。” 棠音輕輕點了點頭,跟在他身后,緩緩抬步,一一繞過了那繁復(fù)的山水屏風(fēng),凄涼的景象,也緩緩映入眼簾。 時近冬日,屋內(nèi)卻沒燒地龍,四面的長窗皆敞開著,帶得這內(nèi)殿中有如冰窟一般,卻終究還是清凈的,沒落下什么血腥味。 而皇后身邊近身服侍的珊瑚正不知所措地趴伏在床邊腳踏上,哭得滿臉是淚。 身后的一眾宮娥們,也皆是眼淚珠子成串地往下滑落,也不知是在哭皇后,還是在哭自己的命數(shù)不好,攤上了這樣的事。 李容徽抬眼看了一眼,心中便也有了定數(shù),抬步便往那張拔步牙床前走,伸手,將垂落的床幔掀起了一角。 棠音一眼便看見了躺在繡七彩鳳凰云緞錦被下的徐皇后。 自赤露在外的領(lǐng)口上看,她穿得是一身極其隆重的皇后朝服,頭上戴著華貴的鳳冠,一手緊緊握著皇后的鳳璽與金冊,一手,則緊握著一串紅珊瑚朝珠。 即便已到了這等地步,卻仍舊不曾松懈半分,可見執(zhí)念之深。 而錦被外,一張玉容清凈,沒沾什么血跡,只秀眉緊蹙,微露痛苦之色,唇角似乎還有未曾擦拭干凈的血痕。 已沒了半點生氣。 棠音心中五味雜陳,半晌,才緩緩轉(zhuǎn)過眼去,問一旁的宮女們:“皇后娘娘這是——” 珊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答不上話來,倒還是另一名小宮女跪爬過來,哭著到:“回王妃的話,皇后娘娘一大早,就將我們遣了出去,說是想自個兒清凈一會。誰知道,誰知道等我們過了一個時辰送早膳來的時候,皇后娘娘就已經(jīng),已經(jīng)——” 她說不下去了,只將頭埋在袖口間,整個身子瑟瑟發(fā)抖,似乎是被當(dāng)時的景象嚇得不輕。 “徐皇后這樣的人,不會輕易自戕?!崩钊莼账砷_了握著床幔的手,重新回到了棠音的身邊,語聲平靜道:“大抵也是知道了自己再無回天之力,與其被廢賜死,倒不如自己親自動手了斷?!?/br> 棠音原本有些出神,被他這一開口,便也緩緩回過神來,只輕聲道:“嬪妃自戕是大罪,更勿論皇后。那她的家人——” “徐氏一族,人丁凋零,原本就沒什么人了。更何況是謀逆這樣的大罪。她自不自戕,都是一樣的?!崩钊莼盏饝?yīng)了一聲,伸手將小姑娘微顫的手指攏進掌心里,以只有兩人可以聽聞的聲音輕聲道:“棠音想保全徐皇后的家人嗎?” 棠音微微一愣,半晌,緩緩搖了搖頭。 許是經(jīng)歷了這許多變故,讓她的心腸也漸漸變得冷硬了,也許是因為旁的,連她自己都說不上來的緣由,無論如何,對徐皇后,對她的族人,都生不出憐惜來。 仿佛,這只是償還了什么宿世相欠的東西罷了。 李容徽眸底幾不可查地鋪上一層淡淡的笑影,怕小姑娘察覺,便又輕輕垂下長睫掩住了,只牽著她緩緩?fù)铋T外行去:“既然如此,我們便回去吧?!?/br> 既然小姑娘都這般說了,也省了他許多事。 倒也不必先假意保住,再背地里一一誅除了。 畢竟,無論是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徐氏族人,都不能放過。 就當(dāng)他們將要繞過來時的屏風(fēng)的時候,卻聽外頭又是一陣腳步聲急急而起,卻是成帝身邊的伏環(huán)帶著一大堆小宦官匆匆而來。 雙方打了個照面,皆是微微一驚,還是伏環(huán)先回過神來,笑著對兩人行禮道:“奴才見過瑞王,瑞王妃。” 李容徽略一頷首,淡聲道:“公公客氣了,只是不知,公公前來清繁殿,所為何事?” “自然是來宣旨的?!彼f著,又對李容徽行了個禮,便匆匆往殿內(nèi)里走:“奴才還有圣旨在身,便不與王爺寒暄了。還望王爺寬恕些個。” 李容徽也不責(zé)怪他的失禮,只垂下手去,輕輕帶了帶小姑娘的袖口,示意她加快些步子,跟著自己往殿門外走。 棠音不解其意,只小跑著跟著他走出了清繁殿大門,這才略停了步子,氣喘微微地輕聲問他:“怎么走得那么急?” “若是走得不急,便要留著跪徐皇后了?!崩钊莼蛰p輕應(yīng)了一聲,旋即又淡聲補充道:“不過如今,應(yīng)當(dāng)已不是皇后了?!?/br> 棠音微微一愣,還未來得及再問上一句,便聽得內(nèi)殿里伏環(huán)的尖細的嗓音遙遙而來,一字一句,清晰落入耳中。 “皇后徐氏,犯上謀逆,罪不容誅。今日辰時,擅自自戕,罪加一等。即今日起,收回皇后鳳璽金冊,廢除位分,降為庶人,不得葬入皇陵。徐氏族人,與逆黨同罪,欽此——” 這一張廢后的詔書,終于還是在徐皇后死后,緩緩落下。 她所緊握住的一切,也似那被收回的皇后鳳璽與金冊一般,煙云散盡。 機關(guān)算盡,害人無數(shù),到頭來,除了野史上的一兩句罵名外,什么也沒能留下。 第133章 庭院中朔風(fēng)漸起,帶來一絲寒意。 李容徽脫下了大氅披在小姑娘單薄的身子上,帶著她緩緩行出了清繁殿的殿門,登上了回府的車輦。 許是被方才的場景所驚,棠音獨自倚在大迎枕上,只垂眼看著自己袖口上精致的棠花刺繡,良久沒有開口。 正微有些出神的時候,一雙修長冷白的手輕落在她的衣袖上,遮住了精美的棠花。 “棠音在想什么?” 肩上輕輕一重,卻是李容徽將下頜抵在她的肩窩上,輕聲開口。 “在想著當(dāng)初第一次進入宮廷,見到徐皇后的事?!碧囊糨p垂下視線,低聲回憶道:“那時候,我才十二歲,在千秋節(jié)盛會,因一盞遙玉香得了皇后娘娘青眼,第一次,被她召入清繁殿相見。” 許是初次相見時,對徐皇后的印象頗深。以至于如今的棠音回憶起來,仍舊是歷歷在目,恍如昨日。 “清繁殿內(nèi)的布置,與今日并未有什么不同。我坐在一張玫瑰椅上等她,一旁的碧璽與燒藍笑著為我端了牛乳羹與玫瑰餅上來,我一樣也沒敢用,生怕在皇后娘娘身邊行差踏錯,受了責(zé)罰,又帶累了家人?!?/br> “大約等了半盞茶的時辰,皇后娘娘便帶了侍女自千秋宴上回來了,這也是我第一次看清她的容貌。不似我想象中那般綺麗無雙如牡丹一般的形貌,只如一塊羊脂玉般雍容慈和,待人可親?!?/br> 只是如今想來,那可親之下,卻是隱藏得極深的謀算。像是一根無形的絲線,一寸寸地,帶著她往徐皇后想要看見的方向走。 若是當(dāng)初沒遇見李容徽,一直順著徐皇后為她鋪好的路走下去,也不知最終是怎樣一個結(jié)局。 也許會比徐皇后的,更凄涼許多。 她想得出神,便微停了語聲,還未抬眼看向李容徽,他卻已自她的肩窩上直起身來,輕輕攏了攏她的指尖,柔聲道:“都已經(jīng)是過去的事了,不想這些了?!?/br> 畢竟,若是再想下去,小姑娘便該順著清繁殿這根線,想起李行衍了。 一絲不悅涌上心頭,李容徽面上卻不顯,只攏著她柔白的小手,輕聲問她:“奔波了半日,連一塊點心都未用,棠音是不是也餓了?此處離天香樓不遠,不如我們先不回瑞王府了,讓盛安改道,去天香樓里吃玫瑰酥可好?” “怎么又是玫瑰酥?”棠音被他這樣一打岔,便也自回憶里醒過神來,只彎了彎杏眼道:“自我?guī)愠赃^一回,這玫瑰酥我們里里外外都用過多少回了?怎么不見你吃膩?” 李容徽低低地笑了一聲,一壁吩咐盛安改道去天香樓,一壁輕聲回她:“我不是那般朝三暮四的男子。喜歡什么,便是什么。哪怕歲月更迭,也從不更改,更不會覺得膩味?!?/br> 棠音聽出他話中的深意,忍不住輕聲笑道:“那我若是不喜歡吃玫瑰酥了,豈不是成了朝三暮四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