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位皇子的嬌軟白月光 第72節
棠音目光一落,見是一碟子玫瑰酥,不由得一愣。 這怎么又是玫瑰酥?今日萬壽節宴席上,點心不說上百,也得有六七十種,李容徽怎么偏偏就和玫瑰酥過不去了? 還未待她想清其中深意,旁側聽見七皇子幾個字的父親已豁然轉過臉來,冷著臉色厲聲道:“宮宴之上,公然互贈糕點成何體統!相府不受,給他送回去!” 那宦官本以為是一件有賞的好事,沒想到劈頭蓋臉挨了沈相一頓訓斥,只好灰頭土臉地端著玫瑰酥,原路放回了李容徽的案幾上。 而當沈相轉過臉,對著皇子席上投去一個冰冷而警告的神色時,棠音身畔,也傳來低低的一聲輕笑。 棠音轉過臉去,卻見自家哥哥手里拿著玉杯,視線卻落在自己身上,眼里是掩飾不住的笑意,便輕聲問道:“哥哥在笑什么?” “沒什么?!鄙驓J擱下玉杯,執筷挾了一個四喜餃子放在她碗里,輕聲道:“該吃餃子了?!?/br> “又不是年節,為何要吃餃子?”棠音不解,卻也下意識地伸手去拿擱在一旁的玫瑰醋。 指尖還未碰到醋瓶,便被沈欽攔住了。 沈欽抬起視線往皇子席看了一眼,旋即回過臉來,復又輕笑道:“還加醋?難道這現成的還不夠酸么?” 棠音這才明白過來自家哥哥話里的意思,一張柔白的小臉頓時紅了大半,只慌亂與自家哥哥解釋道:“我方才看五皇子,只是好奇他是個怎樣的人,并非是——” 話說到一半,沈欽卻已將手指抵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旋即又放輕了嗓音輕笑道:“棠音與我解釋做什么?無論是看哪位皇子,我皆沒有意見?!?/br> “哥哥取笑我。”棠音一張小臉愈紅,知道說不過他,索性低下臉去,不蘸醋便吃碗里的餃子,視線也垂落在餃子上,誰也不看了。 她這頭剛將餃子咽下,禮樂聲便是轟然一響,是帝后入席了。 眾人皆擱下杯盞碗筷,自席面上站起身來,恭敬向上首行禮。 “免禮吧?!背傻塾诮鸷熀笞耍孤涞慕鹬樽笥一蝿咏患?,半掩了他的面容,只那嗓音分外的亢奮而嘶啞,帶著古怪的氣音。 知道內情的宦官們左右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誰也不曾多說什么,只拔高了嗓音宣道:“開席——” 隨著這一聲令下,候在屏風后的舞姬們魚貫而出,為帝后獻舞。 那幾名宦官便也順勢退了下去,走到一旁無人的走道中低聲耳語著:“你說那凌虛道長似乎是真有幾分本事的。自從他當了國師,給陛下練了幾爐子丹藥服了后,殿下每日里都是紅光滿面的,說話也是中氣十足。聽聞昨日里,還一連幸了三位秀女?!?/br> “我總覺得不大對勁?!绷硪粋€小宦官卻有些不安:“陛下吃了丹藥后,精神確實是好了許多,但常常身子燥熱,半夜里睡不著覺,連夜召秀女過來瀉火,有時候等不及了,隨手抓一個宮娥便就地幸了。如此下去,身子難道不會虧空?” “你一個閹人,還懂什么虧空不虧空的?”最先說話的那名宦官嗤笑了一聲,又將視線遙遙落到皇子席與臣子席的交接處——那里單獨設了一張席面,坐著一身道袍,滿身道骨仙風的凌虛道長:“總之你只要知道,陛下喜歡國師的丹藥,國師如今是宮里除了陛下與皇后娘娘外,最得罪不起的人便是了。” “也是。我們這些做宦官的,沒事cao心這個做什么?”接話的小宦官自嘲地笑了笑,轉身便往偏殿里走:“我們還是趕緊過去偏殿吧,聽說等下要上場的一個雜耍班子是市井里來的,都是些粗人,可別出了什么紕漏。” 其余幾人也覺得是,皆連聲附和著往偏殿里走。 “下一場就到你們了,準備的——”為首的一名小宦官剛推開了偏殿的大門,看到眼前的場景一雙眼睛頓時就瞪大了。 偏殿里正是他們為討成帝歡心,高價從民間請來的雜耍班子。此刻也仍舊是一身走江湖的打扮,但手里那些木刀木劍的,不知何時卻換成了削鐵如泥的白刃,甚至其中幾名精壯漢子,還在試圖往上頭套一層木殼,裝成尋常的木柄。 “來——”走在當先的小宦官剛自嗓子眼里擠出一個音節,便聽見自己的脖子‘咯吱’一聲響,旋即便看見了后面的場景。 只見一行隨同而來的宦官,轉瞬間便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皆是一劍洞穿了喉管,半聲都未能喊出,血也濺出的不多。 下手利落而狠辣,顯非一日之功。 與此同時,殿內堆積著的那些雜耍用的道具里,又迅速鉆出幾人,皆是刻意剃了須的男子,三下兩下便將他們拖進殿中,扒了一身宦官服飾穿到了自己身上,繼而便又低著臉,如來時一般紛紛回到宴上。 而此刻,御花園中宴飲正酣。 一名低眉垂臉的宦官走上前去,掐著尖細的嗓音道:“陛下,下一個節目,是民間吉祥班子的雜耍。” “民間的班子?”成帝已喝的半醉,只睜著一雙醉眼道:“不錯,萬壽節上,朕也與民同樂一回。宣!” “宣——”宦官們抬高了嗓音,音浪如潮,于御花園中層層鋪開。 皇子席上,李容徽握著玉杯的手驟然收緊,而臣子席后,看似松散地立在棠音附近的幾名宦官亦是面色緊繃。 隨著一陣鼓樂聲起,一條金龍自遠處騰騰而來。 明眼人仔細一看,便見是眼前的金龍是由無數黃衣漢子,頭頂金色綢布縫制的龍具組成。顯然是雜戲里最出彩,也是最隆重的一幕——舞龍。 這也是最適宜拿到萬壽節上表演的一項雜戲。 隨著鼓點轉疾,金龍奪珠,雪花蓋頂,白鶴展翅,雙跳龍門等難度極高的雜戲一一展現,連金簾后的成帝也忍不住哈哈大笑,連聲叫好。 而在他的大笑聲中,那一條金龍也隨著鼓點,漸漸自場中舞到了御前。 離帝后的金簾,已不過五步之遙。 第97章 塵埃定 對著李行衍的后心捅下 鼓點愈急, 那條金龍卻并未如眾人所想一般,做出愈發炫目的雜戲,而是‘嗤啦’一聲, 從中裂開, 百十個舞龍的漢子齊齊拎著支撐舞龍的木桿自龍具里鉆出聲來, 趁著眾人還未回過神來時,疾步向玉階上奔去。 奔跑間,他們狠狠將木桿往下一揮, 上頭的木套應聲脫落,現出雪亮的白刃。 一時間, 御花園中驚呼聲四起,也有人聲嘶力竭地喊著:“護駕, 快護駕!” 護在成帝面前的金吾衛們也迅速回過神來, 與吉祥班之人混戰在一處。 正短兵相接,一直侍立在一旁的宦官中又沖出數人, 手持匕首沒命似地向著成帝捅下。 “梓潼救朕!”電光火石之間, 成帝一把拉過花顏失色的徐皇后擋在身前。 眼看著匕首就要刺中徐皇后的鳳袍,只聽破空聲一響, 那宦官胸前倏然多了一截在日色下閃著白光的鋒利箭頭。 匕首一偏,正落在徐皇后肩頭, 劃開精致的鳳袍,一路帶出鮮血蜿蜒而下。繼而眼前血花如霧爆開, 濺了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兩人滿面。 而遠處,李容徽挽一張自金吾衛手中奪來的長弓, 重新搭箭,又射穿了一名刺客的胸膛。 滿地鮮血中,他從容挽弓, 眸光卻平靜不動,只冷冷看著這舊事重演。 前世,萬壽節上,前朝余孽扮作雜耍班子行刺,刺傷徐皇后,殺死赴宴的大臣貴女二十余人,重傷者無數。 ——實在是太不成氣候了,以至于要他親自插手,為他們添一把柴薪。 而此刻,成帝也看見了他,眸光一亮,厲聲呼喊金吾衛護駕的同時,也高聲對李容徽道:“老七,過來,到朕身邊來!” 徐皇后聞聲,只咬唇緊緊捂著自己受傷的肩膀,一張玉顏褪盡了血色,目光卻仍舊不住在人群里巡脧著。 大抵是在尋太子。 李容徽不動聲色地破開眾人,走到高座旁,成帝的身邊,換長弓為匕首,與金吾衛一同擋開了一名撲上來的刺客。 許是動作太大了些,不慎碰落了成帝席案上的玉杯,不輕不重的一聲,落在眼前的修羅場中,甚至引不起徐皇后的側目。 可另一群人,將視線緊緊膠在此處的人卻已看見了,一時間,御花園中亂象又起。 原本那群刺客一擊不成,在金吾衛的圍剿護衛下已再難得手,便如猛虎入羊群一般,沒命似地刺殺起了赴宴的臣子與貴女,就連服侍在一旁跑得慢些的宮娥宦官也不放過,可謂是殺紅了眼。 此刻,只聽人群中有人厲聲喊道:“是狗皇帝的太子,殺了他!” 那群殺紅了眼的亡命徒聽見此言,立時便如蝗蟲一般,前仆后繼地往聲來之處涌去。 而正在金吾衛們護持下往金簾邊退的李行衍見情勢急轉而下,面色也是一變,忙抽出了一旁金吾衛的長劍橫在胸前,以做護身。 “衍兒!”徐皇后見李行衍就要陷入刺客之中,立時便咬牙站起身來,對一旁金吾衛厲聲呵斥道:“還不快去救太子!” 金吾衛剛應了一聲,卻被一柄長弓擋住了去路。 李容徽不知何時已拾起了棄在地上的長弓擋在他的面前,輕聲開口:“皇兄自幼由名師傳授武藝,自非常人能比。又有隨行的金吾衛相護,對付幾名刺客,不在話下?!?/br> “你!”徐皇后面色更差,若是左和還在,這些烏合之眾自然傷不了李行衍,可如今左和已死,身邊盡是些不會武功的宦官,場面混亂中,金吾衛們自顧不暇,萬一有個閃失—— 她不敢再想,只捂著自己肩上的傷口側身對成帝疾聲道:“陛下,他置衍兒的安危于不顧,分明是狼子野心!” “若是將此處的金吾衛都抽調去回護皇兄,那誰又來護著父皇?”李容徽輕輕抬眸,淺棕色的眸子于日色下冷得像是覆了一層霜雪,語聲里也像是攜裹了冰凌,一寸一寸,割裂人心:“難道在娘娘眼中,皇兄的安危,比父皇的性命更為重要?” 這句話說得誅心,方才還因徐皇后受傷而有幾分愧疚之意的成帝,霎時便已面色鐵青。 不錯,他若是出了事,太子便順理成章地繼位成帝,而身為太子生母,又是中宮皇后的徐皇后,自然會成為大盛朝獨一無二的皇太后,便是想把持朝政,甚至是垂簾聽政,也未嘗不可! 皇權之前,自無親情,成帝看徐皇后的眼神霎時多了幾分晦暗不明的神色,半晌只一抬袍口,沉聲道:“衍兒武藝非凡,又是朕的太子,自有天神護佑,非這群烏合之眾可傷。不必調金吾衛過去!” 他說著,又重重一揮袖,示意金吾衛們離他更近一些,也無聲無息地,與徐皇后隔出了一段距離。 這舉動,也將自己送到了李容徽的身邊,近得,幾乎只要李容徽一伸手,便能刺穿成帝龍袍下的胸膛。 李容徽握著匕首的手微緊了一緊,旋即回過身,順勢捅入一個拼死沖到高座前的刺客胸口,又無聲拔出,甩干了上頭的血跡。 成帝還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李行衍之前。 他這般想著,便將視線抬起,遙遙落于混亂的中心。 跟在太子身邊的金吾衛其實并不算少,加之李行衍本身也有武藝在身,這群刺客們,一時近不了身不說,甚至還被一點點地鎮壓了下去,眼看著,頹勢已顯。 李容徽微側過臉,指尖不動聲色地彈過匕首鋒利的烏刃,遠處侍立著的一名宦官打扮之人立時會意,袖口下的手指一抬,一枚鳴鏑尖嘯著升入天穹。 隨著鳴鏑聲驟然而起,一名一直護在李行衍身旁,面色蒼白,渾身發抖的小宦官眸光一厲,豁然自袖口里拔出一柄匕首,迅速對著李行衍的后心捅下。 事發突然,誰也沒有防備,只隨著刀鋒貼骨而過那令人牙酸的一聲響,李行衍月白的錦袍上瞬間綻開碩大的血花。 而那宦官猶不收手,只再度拔出匕首,瘋狂向著李行衍捅去,嗓音尖利到近乎嘶?。骸澳憧蛇€記得碧璽?那樣好的姑娘,全心全意地信你,你是怎么待她?怎么待她——” 一截鋒利的刀刃自他的喉頭傳出,凄厲的斥問聲戛然而止,但握著匕首的手猶自不歇,像是耗盡了最后一絲生命力一般,重重向李行衍落下。 只是最終還是失了幾分準頭,只貫穿了李行衍的右臂。 旋即,一顆大好頭顱滾落,雙目怒睜著,瞪視著倒在一地鮮血中的李行衍,像是恨不能再撕咬下他一塊血rou。 隨著徐皇后一聲悲呼,吉祥班的刺客陸續被鎮壓,這一場鬧劇,塵埃落定。 李容徽這才收了手中的匕首,抬起眼來,目光于一片混亂的人群中一寸寸地巡脧而過,終于落到了御花園一角,一棵梧桐樹下。 相府中人皆站在那棵梧桐樹下,被金吾衛們護著,三名宦官服飾的暗衛正不遠不近地分別立在三個方向,警惕地留意著周遭是否還有殘余的刺客。 而他的小姑娘,正立在梧桐樹的濃陰下,一張芙蓉面蒼白,褪盡了血色,攥著自家哥哥袖口的手指微微發顫,像是受了不小的驚嚇。 李容徽眸光陡然一緊,連呼吸都為之一窒,視線慌亂地環過她的周身,見小姑娘并未傷到一毫一發,裙裾上濺的是旁人的鮮血,這才緩緩定下心來,強忍住了想要不顧一切地奔她而去的欲望,可目光卻仍緊緊膠在小姑娘的身上,再也不舍移開半寸。 這也是為何動亂初起時,他一直不敢看棠音的緣由。 即便明知道這場動亂不是奔她而來,三名武藝超群的暗衛已足夠護住她,但還是忍不住擔憂。他怕自己看一眼,便再移不開視線,便會抑制不住內心的惶恐,不顧一切地到她的身邊去,擋在她的身前。 他這般熾烈的視線,也終于燙痛了小姑娘。 棠音似有所覺,緩緩抬起眼來,看向他,長睫顫顫,杏花眸里猶蒙著一層薄薄的淚光,似是驚魂未定。 一時間,天地靜默,只聽見手中的長弓轟然落地的悶響。 李容徽不再遲疑,大步離開了徐皇后與成帝的身旁,一路拂開慌亂的眾人,穿過圍著李行衍的一眾太醫,一直走到梧桐樹下,走到小姑娘跟前。 “別怕。”他伸手,想拭去墜在小姑娘長睫上的珠淚,卻又擔心自己手上的血污弄臟了她,便硬生生地收回手來,只輕聲哄道:“都過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