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位皇子的嬌軟白月光 第41節
“曾經失去的,和將來要得到的。” 這句話說得云里霧里,棠音不解其意,只當是他不愿說,便也沒再逼問。 只自車內小幾底下拿了出檀香子與棋盤來,輕聲道:“這里離盛京城還遠,不如我們先打兩把雙陸解悶?” 畢竟有了來時的事,她可是再不敢在車里睡去了。 萬一再做出什么輕薄之事,可就真的解釋不清了。 李容徽又抬目看了她半晌,便也頷首答應。 他隨手拿起了一枚檀香子,手中不覺間卻用了幾分力道,近乎要將其上捏出白印。 棠音方才,為何那么急著將他從解簽處帶走? 是因為李行衍么? 是怕他發覺,怕他不悅? 可明明求到同一支簽文的,是他與棠音。 不是李行衍。 他有些惱怒地想了一陣,卻在棠音抬目看他之前,將面上的神情恢復如常。 修長的手指一抬,一枚檀香子無聲落在棋盤上。 ——有些事,棠音越不想讓李行衍知道,自己就偏要讓他知道。 最好氣得他發瘋,在棠音面前露出丑態。 第54章 三日 這三日,李行衍過得不如意之極…… 回程時車困馬乏, 這一段路程便比來時更為漫長。 棠音與李容徽打了不知道有多少把雙陸,直到打得都有些疲乏了,馬車這才款款駛進了盛京城的城門。 彼時已是華燈初上, 距宵禁不過半個時辰, 街邊的攤販都已開始收拾東西打算回家團聚。 棠音令榮滿將馬車行至一個離宮門不遠的地界, 這才將李容徽放下。 “你快回宮吧,若是再耽擱,可就趕不上宮門落鎖了。” 李容徽輕應了一聲, 目送著棠音的車輦無聲向相府的方向駛去。 直到車輦拐過了街角,徹底不見了蹤影, 他這才重新抬步。 只是卻不曾立即往宮門處走,反倒是徑自走進了城中最大的胭脂鋪。 彼時露凝香的掌柜正指揮著伙計們最后將胭脂清點一遍, 便要關門謝客, 倏然見人進來,倒是愣了一愣。 但來者是客, 自然沒有往外轟的道理, 加之李容徽身上的衣裙又華貴,這掌柜便也提起了十二分的心思, 熱情招呼道:“這位姑娘想買些什么?” 李容徽沒有答話,目光隨意一掃, 信手拿起一盒外觀看著最為華美的胭脂。 掌柜面上的笑容愈發燦爛:“姑娘好眼光,這一盒醉芙蓉是我們鋪子里賣的最好的。色澤酡紅, 氣味香醇,各家的貴女——” 他話未說完, 卻聽柜臺上輕輕的一聲,卻是眼前的‘貴女’隨手拿出幾錠銀子擱在柜上,又拿著胭脂一聲不吭地往外走。 掌柜沒見這樣買東西的, 一時有些愣神,半晌才反應過來:“等等,這位姑娘,一盒胭脂要不了那么多——” 他拿著銀子往外追出去幾步,卻只見街面上晚歸之人匆匆來去,早已沒了那貴女蹤影。 他只得一道搖頭一道往回走,嘀咕了一句:“真是個怪人。” * 而另一處,棠音也終于趕在宵禁之前回了相府。 車輦甫一挺穩,便聽見車外有人輕輕喚了一聲:“棠音。” 她聽出自家哥哥的嗓音,便伸手打起車簾來,見果真是沈欽立在車輦旁笑望著她。反倒不知為何生出幾分心虛來,只小聲道:“外頭風大,哥哥怎么在這等我?” 沈欽順手取過一個銀手爐遞給她,輕聲道:“過來給你提個醒,今日父親不大高興,可千萬別再惹他生氣。” 棠音正踏著小竹凳自車輦上下來,聽自家哥哥這樣一說,略一慌神,足尖便沒踏穩,險些摔落在地上。 幸好沈欽離得近,伸手隔著袖子握住了她的小臂,扶她穩穩站住了。 棠音還尚未自驚嚇中回過神來,便慌亂開口:“父親又生氣了?是不是因為我回來晚了?” 她往書房的方向望了一眼,心虛又擔憂地小聲道:“他……不會又罰你跪祠堂吧?” “這回倒不是你我的錯。”沈欽見她站穩了,便也松開了她的袖子,輕輕嘆了一聲:“是東宮送了帖子來,邀你三日后去宮中赴品香宴。” “東宮?”棠音輕蹙了眉,忍不住問道:“是什么時候送來的帖子?” “大抵一炷香的時辰之前。”沈欽無奈:“送帖的人剛走,父親就氣得摔了杯子,拂袖進了書房,現在都不曾出來。” 一炷香的時辰前?那豈不是太子剛回東宮,便差人給她送了帖子來? 這也太咄咄逼人了。 棠音眉心愈緊:“這品香宴,我并不想去。哥哥便說我身體不適,替我回了吧。” “若是回得了,父親便也不會如此惱怒了。”沈欽輕輕嘆道:“這帖子雖是東宮遞來的,但上頭蓋著皇后璽印。且名頭上說的是宴請盛京城里所有貴女,但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是沖著你來的。” “若你裝病不去,怕是當日宮中便會遣太醫來相府替你診治。” “裝病,是行不通的。”沈欽略想一想,伸手替自家meimei撫了撫眉心,在她耳畔輕聲道:“不過你若是真不想去,我們便再想想法子,總是有辦法推了。” 棠音的眸光輕顫了一下——既然東宮與皇后這般勢在必得,那無論是什么法子,都是風險極大的。 她不能為了自己的好惡,讓整個相府去涉險。 “我去便是了。”棠音輕聲開口:“既有整個盛京城的貴女在場,想必他們也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真對我做些什么。” 她略微思忖片刻,眸光微抬:“且既然是宴請貴女,那我邀上昭華同去,便也在情理之中。到時候我自個謹慎一些,加之又有昭華幫襯,這短短一日還是挨得過去的。” 沈欽又勸了幾句,見拗不過她,便只能微俯下身,在她耳畔輕聲提醒道:“我曾聽父親提過幾次,說近日里清繁殿與東宮似乎急于將婚事定下,只是圣上一直未曾松口罷了。” “這回品香宴上,怕是要借題發揮,將此事敲定。” “你可千萬要小心。” * 兔缺烏沉,三日很快過去。 這三日,棠音成日將自己鎖在閨房之中,不聞窗外之事,只一心試香。終于在品香宴當日,日頭初初升起之時,制出了一爐子平庸得恰到好處,既沒有一絲差錯之處,也沒有半點出彩之地的熏香。 屆時奉一爐這樣的香上去,只要不寫名字,便無人能夠認出此香是她所制。 即便是寫了名字,想必眾人也無法將這樣一爐平庸至極的香選為魁首,便也不能借著賞賜之名,行一些暗度陳倉之事。 她對此香極為滿意,為此還搭了一身最普通不過的錦緞小襖與素色月華裙,外頭攏著的,也是淺灰色無半點裝飾的氅衣,樸素得不似她這個年紀的姑娘。 就當她略微放下心來,小心地捧著這一爐香踏上了馬車,去宮中赴宴的同時,東宮之中,李行衍卻正是煩躁不安。 這三日,他過得不如意之極。 先是刑部尚書的獨子被殺,刑部尚書像是得了失心瘋一般,因順天府沒能查出行兇之人而遷怒辦案的捕快,濫用私刑被罷了官。 新上任的刑部尚書則是朝中新貴,今年新登科的狀元郎,年輕氣盛,又是玉璋宮那位的侄子,明里暗里處處與東宮作對。 而沈相雖仍未曾表明態度,但每每自己的政令經過沈相統領的三部之時,不是無止境地拖延下去,便是陽奉陰違,半點不順他的意。偏偏場面上還做得極好,讓人挑不出半點錯處,只能空窩一肚火氣,無處宣泄。 今日里,圣上身邊的伏環又帶走了他身邊得力宦官左和,聽聞還直接送進了慎刑司里。雖左和是死士,一張嘴極嚴,定是撬不出什么東西來。 但前些日子里,闔宮搜查,其余的死士都已死的死,散的散,僅存的一些也都送到京城之外將養著,不敢輕易入宮。如今再失一左和,便如斷一臂膀,令人難受至極。 且死士之事后,母后似乎是動了真怒,一連數日不曾見他,只令身邊的貼身宮女珊瑚一次又一次地傳令過來,勒令他此次品香宴上絕不容再失。 為此,他已三日未曾好眠,眼下堆著淡淡的青影,心中更是一片躁郁。 他以指尖重重叩了叩眼前的桌案,冷聲道:“長平,品香宴上的香鼎可準備好了?” “回殿下,都準備好了。”長平知他近日里心情不佳,怕他遷怒。如今一聽他開口,忙緊步走了過去,將準備好的香鼎一一給他過目。 但待李行衍粗略看過一遍后,他又從中取出一個,雙手遞了過去,低聲道:“這只香鼎是根據您的吩咐,讓工匠趕制的。” 長平說著,忙將香鼎翻了過來,給李行衍過目。 這香鼎看著與其他幾只并無不同,但隨著長平的指尖在把手上輕輕一叩,里頭的香板便無聲挪開,露出一朵棠花徽記。 李行衍這才面色稍霽,微微頷首道:“排好順序,務必讓沈棠音拿到這只香鼎。” 隨著長平連連點頭稱是,李行衍又皺眉開口:“還有半個時辰便是品香宴——她可來了?” 長平忙道:“回殿下,奴才方才問過了,沈姑娘的車輦已進了宮門。” 李行衍這才眉眼微舒,淡淡應了一聲,于案幾后款款起身:“為顯誠意,孤親自過去迎她。” 剛抬步,卻聽一陣腳步聲急急而來。另一名小宦官長貴自外頭緊步進來,無聲跪在李行衍跟前,垂首低聲道:“殿下,七皇子求見。” “李容徽?”李行衍面色立時一沉,眼底暗色翻涌,只冷聲道:“讓他進來!” 今日里的品香宴,只邀了貴女,可沒邀皇子,更沒邀李容徽。 在這個節骨眼上求見,他倒要看看,這個賤藉宮女所出之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隨著他一聲令下,候在門外的小宦官引著李容徽行入殿中。 今日路面上已積了薄霜,李容徽卻未著狐裘,只一身半薄不厚的玄色大氅,昳麗的眉眼微垂著,顯出十二分的溫潤無害。 甫一進了殿中,還未待李行衍開口,他便已微抬起眼來,恭順地輕喚了一句:“皇兄。” 李行衍便也微牽了唇角,淡聲道:“七皇弟今日是所為何事?”他說著神色微寒:“又是來諷刺于孤?” “皇兄何出此言?”李容徽似乎有些訝異,抬目輕看他一眼,旋即又低下眉眼,自袖袋里取出一盒胭脂,雙手遞了過去。 “這是棠音的胭脂,前幾日落在了我的宮室里,忘記拿回去。聽聞今日她要入宮赴皇兄的品香宴,那便煩請皇兄代為轉交。” 他說著,冷玉似的面孔上,竟染上一層薄紅,忙掩飾似地微側過臉去,只將那盒胭脂放在李行衍書案上,半晌沒有開口。 胭脂,宮室,棠音。 李行衍反復咀嚼著這幾個字,面色漸漸沉了下去,銀牙幾欲咬碎:“棠音……?是誰讓你這么喚她的?你應當喚她一聲皇嫂!” 李容徽微訝,抬起一張仍染著薄紅的臉來,輕聲開口:“是棠音讓我這般喚她的。” “難道棠音,沒與皇兄提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