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位皇子的嬌軟白月光 第8節
李容徽冷玉般的面孔迅速鍍上了一層重緋色,語聲也透著幾分慌亂:“沒什么——就是個普通的食盒,真的,真的沒什么特別的。” 棠音輕瞬了瞬目,將自己那雙軟白的小手伸了過去,掌心向上平攤在他面前,溫聲道:“能給我看看嗎?” 李容徽的面色愈發得紅了,握著食盒的手指攥緊,顯出青白的骨節。 他羽睫顫抖,似乎在內心里很是掙扎了一陣,終于慢慢地伸出手來,將那個食盒提柄小心地交到了沈棠音手上。 沈棠音對他笑了一笑,一手接了食盒,一手下意識地將盒蓋打開。 頓時,一股子食物餿腐的味道涌入鼻腔。 棠音的嗅覺比旁人要敏銳許多,立刻將盒蓋放下,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繼而,身旁的榮滿與檀香才陸續反應過來,他們手里拿著東西,沒法掩鼻,只能強自憋住氣,憋得雙雙臉頰通紅。 李容徽見狀,面上赧然之色更盛,忙伸手接過食盒,嚴嚴實實地蓋好了蓋子,遠遠放到了門外。 猶是如此,殿內那股難聞的味道仍是盤恒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散去。 但即便只是慌亂中地一瞥,但她還是看清了食盒里的東西。 里頭只裝著兩只破碗。破碗里,一個裝得是兩個干硬得都裂了口的饅頭,一個則裝了幾根發黃發癟的青菜。 餿味就是從兩件東西上傳出來的。 好半晌,棠音才勉強回過神來,又驚又疑,忍不住蹙眉道:“他們送這東西給你吃?”她說著反應過來:“所以你才想著自己種點吃的?” 李容徽輕點了點頭,有些局促地握緊了手中的銀制手爐,指尖都被燙得微微發紅,卻仍舊渾然不覺,只低聲解釋:“膳房也不是有意的。有時候事忙了,顧不上長亭宮也是有的。” 他說著轉過身去,從袖袋里拿出兩個干凈的芋頭來,輕彎了眉眼:“不過大多數時候還是記得的。你看,這是今天早上送來的芋頭,還很新鮮。” 看著確實是新鮮,可是實在是太小,兩個加起來,還沒他的手掌大。 棠音蹙著眉,在心中埋怨起自己來。她早該想到的,他的殿內這樣荒蕪,可見宮人怠慢,膳房自然也不例外。 早知道,就給他帶些糕點來了。 她這樣想著,卻見一雙膚色冷白的手伸到了她的跟前,掌心里正躺著兩個小小的芋頭。 “你來得這樣早,應當還沒吃過早膳吧。這兩個芋頭給你。” 用早膳的時候,她滿心惦記著進宮的事,確實放著滿桌的糕點不曾動過。 但是她又怎么好意思去拿他僅剩下的兩個芋頭? 棠音忙連連搖頭:“我吃過了。” 話音未落,便聽肚子十分不爭氣地發出了‘咕嚕’一聲。 一時間,她從臉頰到耳背,全都紅成了一色。尤其是一雙圓潤的耳珠,成熟的莓果似的,鮮妍欲滴。 棠音窘迫極了,忙轉開了話茬,紅著臉對榮滿與檀香道:“你們將東西放下吧,然后拿著我的腰牌去鑄造司里找個修天頂的匠人來。不然一會又落起雨來,可就修不了了。”她說著目光往天頂的方向一落,倏然想起了什么,一雙清亮的杏眼因驚訝而微微睜大了。 “你的床榻呢?” 這話剛一出口,她便想起了自己門檻邊鋪地整齊的木板,焦切道:“你將床榻拆了?那晚上能睡在哪里?” 早知道,今日說什么也要將那張拔步床給他帶來。 “屏風上,或者地上,都可以。”李容徽微垂下眼簾,輕聲道:“我都習慣了,不妨事的。” “你的性子太好了,他們才敢這樣肆無忌憚。”棠音有心想要替他出頭,但這宮中捧高踩低應當也不是一時了。想罰人都不知道該從誰罰起。半晌,只能輕輕嘆了口氣,又對榮滿與檀香道:“去鑄造司的時候,再問他們要一張新的床榻吧。一定要又寬大,又結實的。” 檀香與榮滿應了一聲,將手上的東西擱下,一齊退了出去。 經過這一番變故,棠音面上的燙意也慢慢褪盡了,恢復了原來瓷白瑩潤的本色。 她半蹲下身來,與李容徽一起整理著那一大堆東西。一邊整理,一邊自言自語似地輕聲念叨。 “這是碳爐子,旁邊的是銀絲炭。冬日里點起來整個屋子都是暖和的。” “這是被子和被褥,等床榻來了,我讓榮滿幫你鋪上。入夜的時候蓋上厚被子,發一身汗,你的熱度就會褪得更快。” “還有這個,這個是帷帳,厚厚實實地掛在床榻邊上,把整張床榻圍起來,半夜睡的時候什么風都吹不進來,便也不會被半夜凍醒。” 她說到這里,抿著唇輕輕笑起來,偷偷拿起帷帳上的一個金流蘇給他看。 流蘇尾上,系著一只小小的布兔子,圓滾滾的兔身上還用金紅色的絲線繡了平安兩個字。 “這是我當初去寺廟里求來的,聽說是在菩薩跟前開過光。我將它掛在你的帷帳上,保佑你每天都能平平安安的,再也不被人欺負。” 她說著不知為何,突然想起詩經里的一句詩來。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 她這算不算是‘投我以木兔,報之以平安’呢? 棠音這樣想著,忍不住輕笑出聲,忙抬起眼來,看向李容徽。 而后者,也正深看著她。 那雙色淺如琉璃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滿滿當當的,仿佛她就是自己的大千世界,除她之外,眼里再容不下任何凡塵俗物。 對上棠音的目光,李容徽輕輕垂下羽睫,掩住眸中細碎光芒。 “你待我真好。” 他停了一停,面上仍舊是乖順的神情,寬袖下的手指卻不動聲色地收緊了:“待旁人,也是這般好嗎?” 第13章 習慣 只想待你一個人好 ‘待旁人,也是這般好嗎?’ 棠音沒曾想他會這樣問,稍愣了一愣,低下頭去仔細想了一想。 頃刻間,便想起許多人。 爹爹、阿娘、哥哥、昭華……這些都是她十分重要的人。 她遂彎起一雙杏眼,十分篤定地答道:“那是自然。” 李容徽寬袖下的手指收得愈發緊了,幾乎要攥出血來,長睫垂得低低的,壓著眼底洶涌的暗色。 他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回答。 但是當她的語聲真的帶著笑意響在耳畔的時候,他的心里瞬間涌起一個瘋狂的念頭。 將她帶走,帶到一個與世隔絕,只有他們兩人的地方。 讓她的目光,永永遠遠只能看向他一人。 讓她,只能對他一個人特殊,只能對他一個人好。 他放緩了呼吸,強忍著克制住了在胸腔里業火一般升騰著的,獨占她的欲/望。再抬起眼來時,那雙淺色的眸子里湖水般澄明干凈,笑意清淺,如水上逐波而過的一痕桃花,柔軟而惑人:“好羨慕你,有這么多可以珍視的、可以待他們好的人。” 他看著沈棠音,眸光輕晃:“可我只想待你一個人好。” 棠音有片刻的晃神,還未來得及去細想他話里的深意,便見李容徽倏然側過身去,以布巾掩口,重重地咳嗽起來。 他的咳嗽一聲連著一聲,最后連嗓子都有些微微發啞,像是要將心肺都咳出來一般。 棠音立時將正想到一半的事情給拋到了腦后,忙伸手隔著狐裘斗篷給他拍背:“這怎么比昨日還厲害了?是太醫開的藥不好嗎?” 李容徽咳得眼角都有些泛紅,好半晌才勉強止住,但仍舊是怕她誤會了一般,啞著嗓音就向她解釋:“太醫開的藥自然是好的。一副藥下去,我便覺得身上沒那么燙了。可能是夜里受了些風,忍一忍,就好了。” “你的嗓子都啞成這樣了,還忍一忍?”棠音蹙起眉來,輕聲問他:“殿里有水嗎?” 至少,也得先喝點熱水潤一潤吧。 李容徽微微頷首,將手爐小心地放在一旁。又在棠音的攙扶下,支撐著站起身來,緩步走向殿外。 兩人一同走到庭院里一口井旁,李容徽剛要伸手去拿水桶,卻被沈棠音伸手攔住了。 “殿里連一口熱水都沒有嗎?”她的眸光輕顫,有些難以置信。 “原本是有的。”李容徽低聲答了:“只是今日服侍的人走了,便也沒有了。” 那便是所有的事情皆要他親力親為了。 可他明明還病著。 棠音有些不忍心,伸手拿起了擱在地上的水桶:“還是我來吧,你快回殿里去,別受了風了。” 她說著,便學著昔日里侍女嬤嬤們打水的樣子,也將手里的水桶丟進了井里。 連著麻繩的水桶順著井壁往下飛速墜去,旋即便聽見‘咕咚’一聲的水響,掛在井口上的麻繩慢慢不動了。 棠音想,這應當是到了底了,于是便拿帕子裹了手去提那麻繩。 她自覺使了不小的勁兒,但是那麻繩卻只是往上抬了一指長的距離,便再扯不動了。底下打滿了水的水桶更是千斤墜似的,沉在井底連水面都不曾浮出一下。 她明明見過侍女嬤嬤們打水就是這樣的,把桶丟下去,然后拽著繩往上一提,滿桶的水就上來了。怎么到她這兒,就變了樣了? 棠音遲疑了一下,雙手將麻繩拽得更緊了一些,剛想使勁,卻見一雙指節修長的手輕輕落在麻繩上。繼而,幾乎沒費什么勁的,一整桶的水便出了井口。 這回,沒等她上去搭上手,李容徽便已握住了木桶上的手把。 沈棠音剛伸出去的手沒地兒放,空懸了一陣,終于在看清他清瘦的身子并不顫抖,似乎不顯得吃力的時候,這才遲疑著慢慢收了回去。 李容徽的步履很穩,一直行至殿前時,桶里的水也是滿滿當當的,不曾灑出半點。 像是……做慣了這些粗活似的。 這個想法令棠音心里微微一瀾,步子也慢了幾分。眼看著李容徽走得有些距離了,她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提起裙裾,想要小跑幾步趕上他。 步子還沒邁開,剛踏上臺階,走到槅扇前的李容徽便已停下了步子等她。 長亭宮并不算狹小,加之里頭不曾擺上什么家具,便更顯得空曠。 李容徽獨自立在那高大的殿門里,日光將他的影子拉得纖長。 仿佛這世間萬籟俱寂,只留下他單獨一人。 無端令人覺得寂寥。 棠音有些沒來由的想—— 之前有下人服侍的時候,總覺得那兩人懷有異心。但現在人另尋高枝了,殿里反倒顯得冷清下來,像一座被人遺忘的荒城。 她輕輕蹙著眉,加快了步子追上去,站在比他低一級的臺階下,仰著頭望向他。 “現在這座宮殿里只有你一個人居住了……你會不會覺得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