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錦直接拿出手機打電話過去。

    蔣律師接了：“阮小姐您好。”

    阮錦：“你們季先生要餓死了，你都不管嗎？”

    蔣律師這才壓低聲音，有些無奈道：“那您稍等一會兒吧，我去廚房看看還有什么菜。”

    阮錦就挺高興：“要rou菜啊，多拿點兒。”

    反正這院子里也沒人，她直接跑去外面等，過一會兒蔣律師左手一盤醬牛rou，右手一盤糖醋丸子，小心翼翼從后門走進來了。

    阮錦眼睛亮了亮，趕緊把屋門打開讓他進去，rou香瞬間飄滿整個屋子。

    她餓得厲害，用筷子夾了個丸子正準(zhǔn)備吃，又覺得做戲要做全套———

    “誒，蔣律師拿菜過來了，你趕快吃吧…”

    邀功似的舉著丸子往屏風(fēng)后面繞。

    “阮小姐…”蔣律師來不及出聲阻攔，抬手按了下太陽xue。

    只好趕快跟了過去。

    屏風(fēng)后，阮錦盯著面前的真人等身立牌，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所以剛剛就是這玩意兒在那兒站著，讓她誤以為是季嚴(yán)燁本人？

    “阮小姐，季先生他…”蔣律師有些尷尬，一時也沒想好說辭，音調(diào)便拖長了些，話語中又滿是躊躇，這便更加容易令人誤會。

    阮錦手上的糖醋丸子‘啪’一聲掉在地上。

    她的嘴唇抖了抖，神情迷茫，又帶著一絲絲無措：“我老公他…死啦？”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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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婚禮

    剛結(jié)婚老公就死了，這叫什么事兒啊？

    她這根本就不是來‘沖喜’的，而是來行刺的吧…

    所以說封建迷信不可信，有病就要去醫(yī)院治。

    但這季嚴(yán)燁到底是啥病，之前看他還好好的，咋說沒就沒？

    阮錦腦子里胡思亂想，一面覺得惋惜，一面又是震驚，情緒瞬間低落下來，也沒注意到蔣律師這邊的情況。

    這蔣律師不知道是嗆到口水了，還是怎么地，正在猛烈的咳嗽中，整張臉通紅，止都止不住，到最后腰都彎了下去。

    自然是沒辦法說話。

    阮錦就問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詳細跟我說說嗎？我好歹也是他領(lǐng)了證，辦了婚禮的妻子，連這點兒知情權(quán)都沒有嗎？”

    覺得自己太過咄咄逼人了，她又停下來，把語氣緩和了一些。

    “你不說話，就證明這其中大有隱情對不對？季家人欺人太甚，季嚴(yán)燁都殘疾了，他們還是把他視為眼中釘！天天想著怎么害死他…現(xiàn)在他們?nèi)缭敢詢敚隙ㄊ潜车乩镉昧耸裁搓庪U的手段！”

    阮錦說著，語氣悲憤：“蔣律師，你要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就應(yīng)該替你們季先生討回公道，收集季家人害他的證明，跟壞人對簿公堂，而我這個做妻子的，也會義不容辭跟你并肩戰(zhàn)斗！”

    滿腦子都是各種豪門爭斗的劇情，阮錦越說越覺得自己的猜測非常有道理，她的聲音低沉了些，最后總結(jié)了一句。

    “這么一來，也不算我白拿遺產(chǎn)，你說對不對？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良心。”

    蔣律師的咳嗽終于緩和一些，勻了兩口氣用來說話：“阮小姐，您別…”

    說著還連連擺手。

    阮錦一瞬間了然，點頭悄聲道：“我懂我懂，你讓我別說話？怕這屋里有監(jiān)控是吧，那咱們就…出去說？”銥驊

    蔣律師終于把氣喘勻了：“阮小姐，請您別胡說！”

    “我胡說什么了？”阮錦莫名其妙。

    她反應(yīng)還挺快，眼睛亮了亮，驚喜道：“季嚴(yán)燁沒死？”

    蔣律師松了口氣：“是啊，季先生怎么會‘出事’呢？阮小姐慎言。”

    他可沒阮錦膽子那么大，連個‘死’字都避諱著，剛剛咳嗽的眼淚都出來了，急忙又拿紙巾擦。

    再一抬頭，才看見對面的阮錦垮著張臉正瞅他。

    以為這位又有要什么幺蛾子了，蔣律師急忙問：“阮小姐，您這是…”

    阮錦面無表情的指指人形立牌：“那這是怎么回事？”

    蔣律師擦了擦冷汗：“也許是季先生身體虛弱，所以沒辦法過來？”

    阮錦簡直無語：“你在問我啊？我怎么知道！他身體虛弱，那就來這婚房躺著唄，我又沒讓他起來背我，連婚禮都缺席，這也太不尊重人了！”

    她心里生氣，直接就問：“季嚴(yán)燁現(xiàn)在在哪里？我去找他！別磨磨唧唧啊，我就是去關(guān)心一下他的身體健康，連這個都不許嗎？”

    蔣律師見她如此，也便無奈道：“您從這院子的后門出去，穿過三道回廊，過了月亮門洞，最后就是季先生的院子了，他一個人住在那里。”

    阮錦臨走前還沒忘再吃三個糖醋丸子，身上的婚服太過累贅，她把那龍鳳褂的下擺塞在下裙里，提溜起裙角腳步匆忙。

    蔣律師在后頭撓了撓頭，沒有跟過去。

    …

    很大的一個院落，青石板的地面一塵不染，墻邊各種著幾顆果樹，光禿禿的枝椏上發(fā)出零星的嫩綠葉子，隨風(fēng)輕輕抖動著。

    四周靜悄悄的，因為是最后面的院落，所以連前院的嘈雜聲也不能聽到，偶爾才有天空中掠過的飛鳥，翅膀撲扇著發(fā)出的輕響。

    阮錦在院子中央站了很久，心里思索著季嚴(yán)燁到底在哪里，房子太多，從外觀上看又是一摸一樣的。

    又過了約莫五分鐘。

    從左邊的屋子里傳出些許清幽的樂器和吟誦，像是道教的誦經(jīng)聲，語調(diào)模糊，并不能聽清具體的內(nèi)容。

    猶豫了片刻，阮錦猶猶豫豫上前推開那扇房門。

    誦經(jīng)聲便如洪水開閘一般，猛地?fù)涿娑鴣怼?/br>
    直到很多年后，阮錦也依然不能忘記她如今看到的這個場景，正如季嚴(yán)燁這個人的性格一般，這場景中混雜了許多元素。

    超脫和世俗，嘈雜與靜止，光芒與黑暗，希望和頹唐，病痛與力量，擠擠挨挨，相互依附，矛盾，怪異，又出奇的和諧。

    三根線香不動聲色燃燒著，煙氣混混沌沌，沒有風(fēng)，所以聚集在一處，朦朦朧朧，立體聲音箱誦經(jīng)仍在持續(xù)，放得是道教音樂《下水船》———

    救苦天尊妙難求，身披霞衣屢劫修。（注1）

    五色祥云生足下，九頭獅子道前游。（注2）

    盂中甘露時常灑，手內(nèi)楊柳不計秋。（注3）

    千處請師千處降，愛河長做度人舟。（注4）

    香供養(yǎng)，十方救苦天尊。（注5）

    語調(diào)莊嚴(yán)，聽之讓人肅穆。

    季嚴(yán)燁赤上身，底下是一條黑色的運動褲，露出精壯的腰身腹肌，他正從輪椅上懸起身，一下一下拽緊頭上的橫桿，借此鍛煉手臂與腰背力量。

    誦經(jīng)聲震耳欲聾，填滿了房間的角角落落，在這聲音的包裹中，男人雙眼微閉，表情沉靜，他的額頭上有汗珠像是靜止般浮著，手腕上珠串卻在碰撞，動靜之間，相映成趣。

    左邊的窗扇稍稍開著一個小縫隙，屋內(nèi)的隔音效果很好，想必剛剛能從院子里聽到聲音，就是這個原因。

    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鍛煉了很久。

    線香的氣味消散了很多，阮錦的嗓子卻有些發(fā)癢，她抑制住咳嗽的沖動，忽然又覺得，自己也許不應(yīng)該來這里。

    但男人此刻的樣子太過有誘惑力，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

    最后向他投去目光時，季嚴(yán)燁睜眼了。

    他的表情中不夾雜任何情緒，一雙淺色的眸子像是靜靜流動的河水，平靜的盯視著她。

    音樂繼續(xù)，而他則成了這誦經(jīng)聲中靜止的孤舟，影子投落于地上，在這空曠而寬敞的屋內(nèi)，看起來有些孤獨。

    阮錦有點兒尷尬：“不好意思，打擾了，我…”

    但她張嘴后才發(fā)現(xiàn)聽不到自己的說話聲，是音箱的音量太高了，把所有聲音都遮蓋住了。

    阮錦只好扯著嗓子喊：“我說——不好意思打擾了——你繼續(xù)——”

    季嚴(yán)燁拿起遙控器按了一下，誦經(jīng)聲瞬間消失，屋內(nèi)只回蕩著她大喊的聲音。

    阮錦：“…”

    這關(guān)音箱的時機選得怎么就這么巧呢…

    剛剛那種怪誕而震撼的氣氛一掃而空，男人彷佛又重新回到俗世中，連表情都漫不經(jīng)心起來。

    …

    “我是說，你繼續(xù)鍛煉吧，我這就走。”阮錦把聲音降成正常音量。

    男人不置可否，淡漠的移開目光。

    輪椅輕巧的向前滑行了一截，他抬手取過臺子上的毛巾，隨意擦擦汗，搭在身上，轉(zhuǎn)頭向她勾勾手指。

    “叫我啊？”阮錦用手指頭指指自己。

    “嗯。”他的嗓子有些啞，懶洋洋不想多說話。

    也不知道這人要干嘛，阮錦只好往前走了兩步，站在那兒又不動了。

    表現(xiàn)的十分小心謹(jǐn)慎。

    然后她就眼睜睜看著，季嚴(yán)燁滑動輪椅，慢悠悠到了她跟前。

    他身材高大，即便是坐著，也比她站著矮不了多少。

    毛巾搭在肩上遮了大半胸肌，他伸手過來，用指尖捏著她上衣衣擺，往下扽了扽。

    阮錦：“…”

    啥意思啊這是，之前婚禮都不愿意去，這會兒怎么又開始動手動腳？

    她嚇了一大跳，反應(yīng)很快的往后閃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