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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怎么問起紀(jì)家的事做什么?太后、紀(jì)家、莫家兄弟,太后一邊琢磨一邊喃喃著。突然,她的眼睛瞪大了起來,臉上也露出少有的驚慌失措:皇上該不會懷疑 正在給她揉肩的張嬤嬤就試著太妃渾身一緊,她趕忙扶了扶太妃,道:您這是怎么了,陛下懷疑什么? 懷疑江夏王對付劉氏的目的,懷疑江夏王根本不是為了幫他,而是出于私心。那她方才的話豈不是皇上什么時候起了這種疑心的?總不能是在昭璧出嫁之前吧?太妃全然聽不到張嬤嬤焦急地詢問,這話她不能隨便說。她急道:你快去打聽打聽,皇上有沒有讓廷軒出京,什么時候動身? 見太妃如此,張嬤嬤不敢吩咐其他人,親自去打問,不多時便回了慈裕宮,回稟道:說是皇上還沒下旨。 太妃覺得大概是自己多心了。莫家軍的精銳就在祈京一帶,皇上若真是不放心莫廷軒,更該將他支出京才是。雖這么想著,太妃卻莫名地仍有些不放心,吩咐了張嬤嬤留意著江夏王府的動靜。 與此同時,胡肅正小心翼翼地跟在皇上身后,大氣也不敢喘。 剛出了慈裕宮,他就請過皇上的意思,問接下來去哪。皇上嗯著應(yīng)了一聲,卻沒有給出明確的指示,然后就這么漫無目的地走著。 皇上想到了劉貴妃。那年他二十,她十六,他早已知道這個兩年來頻頻在自己面前出現(xiàn)的湘琴表妹是太后要安排到他身邊的。他無力反抗太后,就算滿心厭惡只得因勢利導(dǎo),與劉湘琴逢場做戲。 某日,春光正好,他與劉湘琴在梨花林間的小徑上偶遇。他心知這次偶遇只怕也是太后有意安排的,不由一陣反感,臉上卻是無懈可擊地微笑,他還贊她道:表妹今日真是好看。 劉湘琴聞言,杏眼微揚(yáng),目光瀲滟,沒有半分的含蓄抑或羞怯,高挑的眉梢和上揚(yáng)的嘴角書寫著因為他的贊美而生出的興奮和喜悅,道:太子哥哥真的覺得我好看? 她的聲音帶著少女特有的靈動和嬌俏。清風(fēng)忽來,花瓣如雨飄落,滿目繽紛。伊人亭亭,玉立其間,皇上猛得就有些恍惚了,一時忘了什么陰謀詭計,什么厭惡反感,只覺得她真的是很美。 那一幕就那樣銘刻在皇上的腦海中,他甚至覺得若是臨終前過往的一幕幕真會如走馬燈一般在眼前走一邊,這一幕一定就在其中。 此刻這一幕是否就在她眼前呢?皇上的心思猛得揪緊了起來,他的腳步滯住,靜立片刻,才道:去看看她吧。 第80章 過招 劉貴妃病死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皇宮,整個祈京。劉貴妃臥病在床已有幾個月了,起先只是染了風(fēng)寒,后來就愈發(fā)嚴(yán)重起來,宮中的人對此早就有了心理準(zhǔn)備,禮部也早在皇上的授意之下提前安排了,眼下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jìn)行著。奇怪的是,皇上整日都待在了那個他許久都未踏足的永華宮,聽說就坐在劉貴妃的床前,靜靜地一動未動。 此刻的皇上仍在想著昨天的事情。 他剛踏入永華宮廂房,就聽到一個細(xì)弱卻不失喜悅地聲音喚了起來:太子哥哥,太子哥哥,您終于來了,你胡說什么,是他的腳步聲,我不會聽錯的!其間,夾雜著她的貼身丫鬟碧衡帶著哭腔的勸慰聲:娘娘,娘娘,您別亂想了,您使不得力了啊! 碧衡說完才聽到腳步聲,回頭一看竟真是皇上來了,立刻又是喜又是怕地磕起頭來: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娘娘無意冒犯皇上,娘娘如今已經(jīng)神志不清了,娘娘不是有意的。 看著那丫鬟早已哭得紅腫的雙眼,皇上感到莫名地不適,他一步步地挪到床前,劉湘琴曾經(jīng)可是名震祈京的美人,豐腴的臉頰有著不亞于春日仙桃的紅潤,雙眸洌滟過夏日波光粼粼的溪水,但此刻他只看到一張干瘦枯黃的臉和黯然無光的眼睛,她躺在那里,身子已動彈不得,兩手卻努力地摸索著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她的聲音充滿喜悅,卻越來越細(xì)弱:真的是太子哥哥嗎?您在哪呀 她,皇上不由失聲。碧衡強(qiáng)忍仍壓不住淚,抽泣道:娘娘無時無刻不在盼著皇上,每天都茶飯不思、以淚洗面,時間長了,眼睛就哭瞎了。娘娘早就不行了,撐著一口氣只是想再見皇上一面 皇上不禁打了個寒顫,隱約記起某一日母親曾在他面前提過張?zhí)t(yī)說起貴妃如今眼睛也不大好,快看不清東西了,他聽聞卻只覺有種報復(fù)的快感,嗯著應(yīng)了一聲,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眼前的視線逐漸模糊起來,皇上垂眼,看到那干瘦的人兒一直嘴唇開開合合地在說著什么,忙彎下身子,道:湘琴,朕在這里,你有什么話想對朕說? 您可算來了,您怎么不早來?那聲音已是氣若游絲,湘琴想見您一面,可已經(jīng)看不到了聽聽聲音也行,湘琴只怕連這也等不了,還好,還好她說著,干笑了兩聲,就再沒了聲音。 皇上僵怔在那里,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手輕柔地?fù)徇^她已塌下去的眼眶和凹陷的臉頰。一個女子從嬌柔若春花若枯葉一般飄零的十余年,濃縮成他終生難忘的兩個瞬間,太過鮮明又無比殘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