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問題就是斯珩什么時候愿意接受現實。 他現在這個反應,斯懿能預見。 核爆總是這樣發生的,在半徑外毀壞萬物,中心區卻有瞬時的寂靜空白。 但副作用還是有一點好處的,比如速度。 凌晨時分,斯懿看到斯珩驅車離開。 她抬腕看了眼表,四點二十七分。 從這時候開始,斯珩一分一秒都沒有浪費,他去了現場幾次。 專案組加班加點,很快發現車子的剎車有動過手腳的痕跡,分體式卡鉗的螺絲很有可能被提前擰松過。 管以灝是被斯珩第一個找上門的。 他那時正在家里收拾行李,聽到敲門聲,加快了速度,也沒準備開門,沒想到門鎖處傳來動靜,還有陌生人的一句‘好了’。 下一秒,門被一腳利落踹開。 “管東垚人在哪?” 斯珩一進門,第一句就讓管以灝臉色變了。 在車行工作的管東垚,負責了那輛邁巴赫的保養。 管以灝當然認識。 但言語上仍然想做抵抗。 “斯總,一個姓的就認識嗎?你又不是查不到我,我爸是獨子——” “我在問你話。” 斯珩打斷,語氣瘆人的陰沉柔和。 “如果我看不到他人,你代替他去死。” 他講話還跟從前一樣,令人難堪恐懼,但又有很大不同。 管以灝也終于失控:“對!!他就是替我鳴不平,怎么樣?但你不還好好地站在這嗎?!你自己不上那輛車的現在怪誰,地位高有錢就了不起嗎?嫉妒我的能力不讓我上去,我還不能為自己找別的路了嗎?那姓莊的替你當孤魂野鬼了,你有本事就跟下去啊!” 斯珩面無表情地聽完,轉身離開,路過門口時,把錄音筆扔給角落里的人。 隊長是斯筠發小,他眼疾手快地接住,剛想說點什么,看到斯珩的臉色,又識趣地把話咽了回去。 除了一些必要情況,他現在一個多余的字都沒有。連斯筠都說不上話。 管東垚最終在登上跨國航班前被抓獲。 他被帶上手銬帶走,跟斯珩擦肩而過時,笑得偏執又猖狂:“你們那樣對我弟,當然會有報應!那個女人自己知道,不然也不會搶著開那輛車,她活該——” 他話音沒落,已經被一記重拳擊倒,牙齒松動,鮮血順至嘴角而下。 沒等其他人沖上來阻止,斯珩已經收了手,微微后退了一步,神色淺淡。 現在,他沒有說話的欲望,只有報復的欲望。 這兩個人也好,斯家璽也好。都一樣。 無聲而熊熊燃燒的大火,摧枯拉朽地損毀一切。 包括他自己。 斯珩當然記得。 記得那天早上,記得莊靜檀如何強硬地要求他下車,她難得任性,他不想做服軟的人,干脆地把車讓給她。 記得他們是如何錯過了最后一次交談的機會。 訣別如此輕飄飄地發生。 而現在,該做的都告一段落。 人依舊不見蹤影。 在意外中失蹤的人,下落不明滿兩年,可以申請宣告死亡。 同時給了人希望和絕望的事實。 怕找不到,怕找得到。 一個如此潦草的結局,潦草到斯珩都要失笑。 從機場走出來,司機為他拉開車門。 斯珩卻沒有動。 他整個人失神到臉色慘白,嚇得很快有人圍上來:“需要醫護嗎?” 沒有風,斯珩身子卻微微晃了晃,背靠在車身上,很輕地吐氣,才能維持住正常頻率的呼吸。 她對商務轎車一向沒興趣。 除非—— 她早就知道。 - 十月下旬,斯家璽被查出嚴重受賄,惡意競爭,入獄后引起了軒然大波。 金記者那支犀利的筆在專題報道中寫,斯家內斗,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大廈根基動搖,斯鶴年避而不談,是否意味著舊紀元的隕落? ——讓我們拭目以待。 最后的最后,寫報道的人又頗為挑釁地加了一句。 風暴中心的人連影都沒有。 斯珩雷厲風行的速度效率像夢一樣,自收尾畫句號那刻起,支撐的那根主心骨似乎寸寸折斷,他被大病裹挾,高燒不退,十一月八號入院,意識陷入模糊。 斯家上下嚇得不輕,斯懿康明德斯鶴年都到了醫院,直到一周后,斯珩轉進了普通病房。 在眾人回家休息的這天,斯珩半夢半醒,于晃動的視野中又看見了她。 莊靜檀站在床前,頭發剪短了點。 她安安靜靜地看著他,不發一言。 斯珩伸手想抓住她。 哪怕是夢中也好。 她卻不著痕跡地后退了半步。 面上似是嘆息。 “祝你早日康復。” 說完,又于黑暗中轉身離開遠去。 在手碰上門把手的一瞬間,斯珩開了口。 “我醒著,” 他的聲音氣息都微弱,但意識顯然清醒,又加一句。 “我沒睡。過來。” 劫后余生的慶幸、狂喜、慌亂糅雜在一起。 門口的身影頓了頓,最終轉身,邁步走過來,站定在斯珩病床前,垂眸望著他。 她還沒有開口,就在斯珩臉上看到了轉瞬即逝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