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岑樹語氣很淡,“知道。” 鄭嘉禾稍點下頭,表情緊接著鄭重起來,“剛才當著病人的面有些地方我沒有明說,具體還是需要告知家屬一聲,如果你有提前了解過的話應該知道,小細胞肺腺癌的惡性程度高,一旦確定遠處復發,患者廣泛期生存時間有限。” 他似乎初覺得這句話有些殘忍,頓了頓,又補充說:“現在的治療方式比以前有所改進,也有一些干預的好的例子,生存時間可觀,你還是要對我們有信心。” 岑樹嗯一聲。 過了會。 他抬起頭看著鄭嘉禾。 “鄭醫生,你結婚了嗎?” 鄭嘉禾沒預料到他會問自己如此私人的問題,稍楞了下,才回:“還沒。” 無人開口。 空氣一瞬凝固。 鄭嘉禾看著凳子上坐著的少年,盡管可見悲傷,但對比來說與他以前見過的病人家屬還是有明顯的區別,他從始至終有些過于平靜了,起初只以為是兩人的關系泛泛,在得知是情侶以后又猜測是感情一般。 而從他問出方才那個問題之后。 越發覺得奇怪。 他不禁開始重新打量起不遠處的人。 岑樹正好在此時站起來,他平靜地朝鄭嘉禾說了聲謝謝,轉身,才走出兩步忽然停下,“鄭醫生。” 鄭嘉禾回神,“嗯?” 岑樹轉過來,語氣平淡中帶著幾分請求,“可以先不要告訴她嗎?” 當天下午。 正式辦理了住院。 如今疫情期間,各科室的資源和人手都相對緊張,尤其是呼吸科,手續辦理完,還是剛好有人主動要求出院才騰出了一個床位,在走廊最盡頭的房間,緊靠著窗戶。 出院的聽說是個七十多歲的大爺,下面縣市的,之前一直在縣市醫院治療,后面才來的昆明,治療了一段時間效果不理想,加上費用也高,家里人吵了幾天最后還是決定放棄回家了。 明燦是在住進來才從鄰床的大嬸口中得知這個消息,彼時岑樹正在樓下超市買一些生活必需品,她一個人坐在床邊,看著窗臺邊上的花盆出神。 才澆的水尚未完全滲進土里。 陽光照下來。 隱約泛起點點的銀光。 “姑娘,你也是這個病啊?” 大嬸突然的一聲,將明燦早已游離的神思拉了回來,她轉過身,看向和她說話的陌生女人,蒼白,枯槁,一眼可以望見的瘦削,難得的是她的眼里還很有生氣。 這個病…… 在生病的人的世界里,甚至連病的名字都是躲避不急的存在,不敢提起,也不希望在別人口中聽見。 明燦輕點下頭。 大嬸眼神明顯惋惜,小聲嘀咕著,“看著年紀不大啊,有三十么?” 明燦聽見說:“剛好。” 大嬸稍稍沉默,想到什么又換上笑瞇瞇的表情,“剛下去的那個小伙是你弟么?還在上學吧,看著和我兒子差不多大。” 明燦搖頭,又點頭,“開學大四。” 大嬸和她邊上的人對視一眼,又看過來,“小伙長的挺俊的……” 話沒說完。 門外有人進來。 岑樹拎著兩個大袋子,如一陣風,從相隔不遠的兩個床位前經過,明燦站起來,她已經換上了醫院的病號服,一身寬大的藍白條紋長袖長褲,襯得她比平時看著瘦小許多。 “回來啦。” 她語調輕快。 似乎心情還挺不錯。 岑樹停下,點頭,彎腰從袋子里摸索著什么。 不一會。 他抬起頭,把一個石榴塞到了她的手里,溫聲說:“順便買的,不知道甜不甜。” 明燦笑,“我剝開試試。” 岑樹嗯一聲,又說:“好剝嗎?要不要我幫你。” 明燦搖頭,她又在床邊坐下來,低著頭,專心致志地剝著她手上的石榴,表皮橙中帶紅,剝開來,是一粒又一粒的飽滿,光從顏色上看著便令人十分的愉悅。 病房里有個小電視機。 剛打開來。 明燦聽見聲音抬頭瞥了一眼,是她不感興趣的家長里短類型,又低下去,繼續認真地剝著石榴,距她不遠的床頭柜上放著的一大捧郁金香開的正好,在這個季節,已是非常的難得和珍貴。 岑樹自小就很少看電視,也不好奇,只是蹲下來整理剛買來的各種用品,拿出來,分類擺放好。 期間有護士推著小車進來,查看了一下大嬸的情況,換了新的藥,囑咐幾句,又很快出去了。 初秋的風從半開的窗戶吹進來,將空氣里的消毒味吹的淡了些,隱約聞見絲絲花香,車輪在地上攆出聲響,和著電視的聲音,落在人的耳朵里竟然莫名的和諧。 郁金香花束枯萎的那天正好是岑樹原定開學返校的日子,不過由于明燦早已安排好的化療時間,他和輔導員請了假。 化療的前一天。 按照規定需要簽署知情同意書。 原本鄭嘉禾一開始是打算找岑樹簽的,只是他剛進去,簡單了解了下情況順便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還未說別的什么,聽見明燦問:“鄭醫生,知情同意書要現在簽嗎?” 鄭嘉禾聞言立刻瞥了邊上站著的岑樹一眼,見他朝自己點了下頭,才回:“嗯,你要自己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