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我很好 只是很想你
“媽,看見我耳機了嗎?”付恒一敲了敲父母臥室的門。 時值晚上10點半,父母已經躺下了。 “啥耳機?”劉靜聽到坐了起來,“進來說。” 付恒一推門進去,付月生也坐起來摘掉了花鏡。 “黑色的,小小的,沒有線連著,放在一個黑色的小盒子里。”付恒一邊說邊比劃,“我記得昨晚上睡著了以后擱床頭充電呢。” 劉靜問付月生見著沒,付月生搖搖頭。 “奧,那可能我拿公司去了吧,你們睡吧。”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翻來翻去找不到耳機,想了想又去了付盛炎的房間,還真讓他找出來一條有線的耳機。 劉靜出來,看到付恒一從付盛炎的屋子里出來,臉色有點兒奇怪。付恒一揚了揚手中的耳機,劉靜欲言又止,付恒一停下來問,“有事兒?” 劉靜不放心的樣子,“你,明天記得去啊。” 付恒一有點兒想笑,到底是忍住了,“恩,我知道。” 明天是周末,付恒一要去相親。 他已經過了三十的生日,真正是個大齡未婚男青年了。 大齡光棍兒在父母看似不在意,實則cao心cao碎的眼神中好好的拾掇了一番,特意比約定時間早了一個小時出門,去買了一個新的藍牙耳機。 相親對象來的時候,他由于走神,摘耳機有點兒匆忙,掉了一只在桌子底下,人家姑娘穿著裙子,差點兒以為他鉆桌子底下是要干什么。 氣氛還算融洽,姑娘是付月生老朋友的朋友的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身家清白,受過良好的教育,家庭背景跟他家也是門當戶對。女孩兒年紀也不小了,對于付恒一的情況大概了解。如今倆人見了面,聊的非常的直接和坦誠。畢竟都是以奔著結婚為目的來的。 分開的時候,也都彬彬有禮。 付恒一在回家的路上,想著跟父母怎么交代。 誰會接受一個有精神病史的人呢?即使這個人儀表堂堂,談吐幽默,有車有房。 女孩兒答應了付恒一的請求,把他們倆相親的結果第一時間轉達給了介紹人,付恒一推算著,等他到家,消息也已經傳到付月生耳朵里了。 果然家里氣氛不太正常。劉靜和付月生的神色都不痛快,可并沒有說什么,看到付恒一回來,連一句怎么樣都沒有問。 付恒一不免無奈,父母這半年來,一直就是這么個狀態,尤其是付月生,跟他說話之前都要思索再三才開口。也真是難為了老頭一輩子直來直去的性子。于是,他只好先開口。 “爸,媽。” 老兩口正對帶著花鏡看一本食譜,研究如何給產婦進補,別看付盛炎看起來人高馬大,誰知道她生了孩子以后連娃的口糧都供不上,可愁壞了親媽和婆婆。 倆人對視了一眼,劉靜還給付月生使了眼色。 “以后就別給我安排相親了。”付恒一不想繞彎子。 “啪!”付月生把手上的書扔到了茶幾上。 “你不愿意就算了,我都跟你爸說了,現在的年輕人不流行相親,他這老古板,還以為是我們那個年月呢。”劉靜剜了付月生一眼。 “你都三十了,你meimei都當媽了,你不相親,你想打一輩子光棍兒?”付月生的聲音里,聽得出來的惱火。 “別說了。”劉靜輕聲但堅決的制止了他。 “別說什么別說,再不說我就憋死了。你看看他,整天除了去公司就是窩家里,跟個大姑娘一樣守著閨房啊?”付月生看了一眼付恒一,恨鐵不成鋼,忽地站起來進了臥室,出來的時候給付恒一懷里扔了一個東西。 耳機。 “給給給,整天也不知道耳朵上塞著這個聽啥呢,你要是不想聽你爹媽說話,趁早搬出去算了,誰也沒求著你住家里,跟供著一尊佛一樣。我是上輩子造了什么孽,老付家到他這輩兒算是斷了香火了。” 付恒一拿著耳機在手里把玩,心里只想著,唉,早不給我,我就不浪費錢又買一個了。“爸,全中國姓付的多著呢,您放心,斷不了。” “你,”付月生氣的頭上本來就稀疏的頭發都要豎起來了,“你啥意思?真打算一輩子不成家?” 劉靜對著付恒一擠了擠眼睛,以往這種時候,付恒一就找個借口溜了,把戰場留給劉靜收拾,可是今天,他覺得有必要把話說開了。 “爸,您冷靜點兒,我不是故意要氣您,也不是犯渾。您能心平氣和的聽我說嗎?” “就是,老付,你怎么回事兒,越老脾氣越大,你聽聽孩子怎么說嘛。” 付月生深深閉眼,嘆氣,抬手壓了壓,“行,你說。” 付恒一調整了坐姿,稍微停頓了一下,“爸,媽,你們也說了,我都三十了,該是個大人了吧? “所以我不是鬧小孩兒脾氣,我不是故意氣你們,也不是要故意跟你們作對。爸,咱就將心比心的說,假如要是您知道趙晨陽有病史,能放心把炎炎交給他嗎?” 這個話題,是這個家這么多年的禁忌,是付月生避之不及的洪水猛獸。他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 “您和我媽也是有女兒的人,咱不能那么缺德,您想讓我繼續相親也可以,但是我肯定得把我這病跟人家姑娘交代清楚的,要是人家姑娘和家里人不介意,再考慮處不處的問題。如果我不說,那這就是騙婚。咱付家人不能干這種事兒吧?您不是從小教育我要光明磊落嗎?” 付月生啞了,劉靜看了看兒子,兒子神色平靜,目光清亮。 說的句句在理。可不是,換位思考,如果是自己的女兒遇到這樣的一個男人,付月生打死也不會同意。 可是,放在付恒一身上,他又覺得也并不是多么嚴重的問題,沒啥太大影響。人啊,自私自利是劣根性。 付月生垂頭坐著,下意識的摸了摸褲子口袋,他在找煙。他戒煙不算成功,偶爾還是會抽,但比以前的次數少多了,付恒一給他買了電子煙,他剛開始抽不慣,最近倒也能接受那個味道和感覺了。 “我出去一下,晚上不回來吃飯了,你倆別給我等門了。”付恒一知道他一走,付月生肯定就會把藏著的紙質香煙拿出來一根接一根的抽,直到自己的喉嚨受不了。 不管他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解壓的方式,何必去強求,都挺累的。 付恒一漫無目的的開車瞎轉了一圈兒,到了望園,洗澡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快要晚上9點了。 屋子里黑漆漆的,有一道朦朧的彩色暖光一明一暗,像是呼吸的頻率,好似讓這不大的小臥室有了生命一樣。 那顆“棒棒糖”在床頭柜閃爍。 付恒一坐起來定了定神,拿起來“棒棒糖”放在手心里,摁了幾下,手機叮叮叮的響起來。 我的小女孩兒發來信息:我想你了。我想你了。我想你了。 冉雨濛走了以后,留下了望園的鑰匙,付恒一每周都會來幾次。打掃衛生;給冰箱里添置食物;毛巾牙刷一個月換一次,床品兩周清洗一次。好像這房間的主人,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他更喜歡晚上下班以后過來,不開燈,就在黑暗中看著“棒棒糖”發光,自己跟自己玩兒,自己給自己發那些信息。這樣能一坐坐到十一、二點,然后回家、睡覺。 時間還是一天一天的再往前走,不會因為任何人或者任何事停留。仿佛昨天才過了新年,一轉眼兒,又是盛夏了。 冉雨濛走之前,只跟一個人打了招呼,趙晨陽。在這個家里,唯一讓她覺得能托付的人,只有這個妹夫。因為,他是可以置之度外的人,是局外人。比起他們所有人,趙晨陽能更客觀更冷靜更成熟的做出判斷。 雖然趙晨陽聽到冉雨濛的決定時也大為吃驚。“你為什么要走呢?你是心里覺得別扭嗎?還是不能原諒他們。” “我也說不清。” 真的說不清。如果只是別扭、不原諒,這種感情就干脆和簡單的多了。 “可是你這樣走,大哥怎么辦啊?濛濛,你是不是把事情想的太復雜了。還是擔心爸媽不同意?這個你放心,這世上沒有能拗得過子女的父母,時間長了,他們會接受的。我以前就說過,感情的事兒是你們兩個人的事兒,跟別人沒多大關系。” “但我不想讓他在我跟他爸媽之間做選擇,我大概是有些軸吧。從小我就特別羨慕那種正常的、健全的家庭。雖然我大姨夫看起來好像很兇,可是他真的特別心疼付恒一。你說做父母的沒有能拗得過子女的,這話我認同。可是,父母有什么錯呢?他們只是傾盡所有,全心全意的愛自己的孩子,雖然方法可能是偏激了些。這么心肝寶貝大的兒子,為了我鬧得起飛狗跳的,他們也很無辜啊。你現在也是要當爸爸的人了,應該多少能理解那種感受吧?我真的沒法兒看到付恒一為了我繼續跟他們一直杠下去。其實他每次回家去跟他們鬧的不愉快,他自己也很難受。” 趙晨陽一時間百感交集,冉雨濛到底是太懂事了,還是太偏執了呢?“你說也有道理,但是你就這么走了,大哥就不難受了嗎?就能跟爸媽和平共處了嗎?濛濛,你還是跟大哥商量一下吧。” “晨陽,你認識付恒一也有幾年了吧,你有沒有覺得,雖然他跟他爸總是對著干,可是骨子里跟他爸其實很像,暴脾氣、沒耐性、還特別犟。我要是跟他說,你想也知道是什么結果。我已經沒有父母了,總不能讓他為了我也沒了爸媽。” 趙晨陽能想到,結果無外乎就是付恒一繼續跟付月生死磕一場,兩敗俱傷。 付恒一雖然嘴上不說,可他是個孝子,就算現在跟父母斗爭一番,以后日子長了,他肯定會后悔。老人一天天年紀大了,真讓他干出忤逆父母的事兒來,他做不到的。到最后只能是把自己夾在冉雨濛和父母中間左右為難。 “濛濛,你比炎炎懂事多了。”趙晨陽說的是真心話,如果換做付盛炎,她只管自己高不高興,哪兒顧得上別人。 “那你應該覺得幸運,因為炎炎很單純,從小有爸爸mama和哥哥愛護著,她這種骨子里的直爽,會讓你跟她相處起來很輕松,她的想法,你連猜都不用猜的。”說到這里,倆人都會意一笑,付盛炎的心思,一張臉上就全擺明了。 趙晨陽知道勸不住,冉雨濛顯然是已經想了很久想了很多才做的決定,正不正確不知道,反正她這會兒是認定了,八頭牛也拉不回來。 “你別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冉雨濛舉了舉手里的咖啡杯,“你會幫我的對吧?” 趙晨陽覺得自己擔不起她這份沉甸甸的信任,但還是跟她碰了杯。“那你可不能不跟我們聯系啊,不能玩兒消失。” “嗯,我知道。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會積極努力的生活。我大姨說得對,人這一輩子這么長,不能只講愛情啊,人生還有很多珍貴的東西,友情啊、親情啊。而且,我相信,等他冷靜下來,他會理解我的。” …… 付恒一摩挲著“棒棒糖”,在明暗交錯的房間里,回想著趙晨陽的話。 “大哥,你也別怪濛濛。她只是不想讓你跟爸媽弄得不愉快。她說她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也讓你好好的。” 我很好,天天按時回家吃飯,當一個好兒子;按時去孟教授那兒,不失眠了,也不太做噩夢了;我都當舅舅了,大小也算是個長輩,脾氣都溫和多了。 就是,挺想你的。 他連接了藍牙音箱。 “想念是會呼吸的痛,它藏在我呼吸來回滾動,聽你愛的歌會痛,看你的信會痛,想見不能見最痛。” “哎呦,”付恒一敲了敲頭,“可真難聽啊!” 冉雨濛有一堆各種app的會員,付恒一一直就蹭她的用。她天生的音色甜膩,可惜沒有唱歌的天賦,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來,中音找不著調兒,偏偏還不認卯,動不動就在唱吧里自嗨一番。 梁靜茹的歌是她最喜歡唱的,唱了那么多遍還是這么難聽。但沒事兒,這并不妨礙付恒一把她蹂躪過的歌當做催眠曲。 現在,他聽這些,已經不太揪心了。 疼痛、思念也會成為習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