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儒吃飯時一直在思考方才繪畫中對于黑紅色塊比例的處理，飯畢才發(fā)現(xiàn)兒子今天格外邋遢，可沒來得及問，兒子已經(jīng)起身跑回自己房間。

    他也沒當回事，又鉆回畫室繼續(xù)忙自己的。

    沈墨沖了個澡，寫完作業(yè)時已經(jīng)累的不想再看書或者打游戲了。

    躺在床上，才覺四肢都酸酸的，又累又困。

    回想自己這一天，就四個字來總結(jié)：

    鬼迷心竅！

    他怎么就……跟著人家一家三口跑了一下午呢？

    他跟華婕甚至也只認識了沒幾天啊。

    不過……

    當逐漸入睡時，他面上掛著笑容，顯然對這一天的經(jīng)歷，沒有一絲一毫的不滿意。

    深夜，寒風亂舞，氣溫驟降。

    今年冬天來的特別早，才九月中旬的夜晚，溫度竟已降到零下。

    小雪趁夜悄悄下，許多還沒來得及收盡的豐收田，忽然便掛了霜，受了凍。

    周日這天，也成了2000年最后一個可以上山采榛子的日子。

    第24章 不舍得擦的板報   “我不收你錢。”……

    周日晚, 送走沈墨，吃完晚飯，華婕便鉆回房間里學習。

    這些日子她太用功, 才到9月下旬，初中的內(nèi)容她就已經(jīng)補的差不多了。

    只剩下一些需要死記硬背的東西，她全摘抄到本子上，慢慢背就行, 總之已經(jīng)不會影響高中課程的學習。

    再參加初中課業(yè)考試的話, 全及格絕對沒問題，多給她半個多月時間把該背誦的全背下來，她不會比上一世考的差。

    高一開學到現(xiàn)在學的東西，她也都反復背誦記憶，甚至還多做了許多延展卷子, 都理解的非常扎實。

    雖然孤獨的面對課本, 在燈下學習很枯燥很辛苦，但總好過進入社會后看不到希望的一個人苦熬。

    那種窩在上海霓虹映照不到的角落, 買不起房, 因宅而生活圈越縮越小的絕望……

    她常常因為做了‘孤獨終老, 或猝死在租屋里十幾天后才被人發(fā)現(xiàn)’的噩夢而驚醒，再也睡不著。

    那些個不眠的黑暗的夜晚，她再也不想經(jīng)歷。

    舒口氣，華婕放下課本，扭了扭發(fā)酸的肩膀。

    手碰觸在胸口, 這里是放松的。

    舍下社會和身邊人強加給自己的‘你應該如何’, 重新起航，去追求真正想過的生活，真是充滿希望啊。

    辛苦也不怕, 累也不怕，都覺得滿足，覺得幸福。

    一切都是為更好的未來而努力——這種心存希望，擁有目標，覺得所做的一切都值得，都有意義的感覺，真好哇。

    伸了個懶腰，華婕將英語磁帶放進一年前爸爸給她買的小錄音機里，按下播放鍵。

    錄音機咔嚓咔嚓響，忙按暫停，掏出磁帶果然拽出一堆纏繞亂七八糟的膠卷，把鉛筆插進磁帶孔里重新卷好膠卷，再放進錄音機，終于能正常播放。

    一邊聽英語朗誦，一邊拿出顏料、毛筆和畫板。

    她將白天畫的寫生一張張看過，最后全員大幅畫上。

    回想了一會兒，便開始默寫上色。

    華婕模仿了印象派雷諾阿的風格，描繪了斑駁的光影，展現(xiàn)出下午時燦爛陽光照在大地上的暖意。

    筆觸大膽借鑒了印象派畫家梵高的風格，果斷落筆，如放縱歡跳的舞者。

    既是為了完成這幅畫而認真繪制，也是放肆的嘗試——

    她不怕這幅畫失敗，沒有擔心別人不喜歡的心理包袱，只是隨心所欲而已。

    當母親敲門提醒她已經(jīng)快零點，該睡覺了時，華婕才意識到時光流逝。

    快樂時，光陰總是眨眼流逝。

    收起畫了一半的《晚秋游山》，整理好書包，洗漱完躺在床上，她才感覺到疲憊。

    上下眼皮瞬間黏在一起，充實過了一天的少女，幾乎秒睡。

    深夜風刮擦過墻壁，雪花撲簌簌撞在窗上，都沒能擾了少女的好夢。

    在夢里，明天會更好，一切期待都能得到美麗的回響。

    ……

    ……

    一股寒流讓勁松一夜間入冬，雖然很多人信誓旦旦說過一個星期還會回暖，但大家依舊將羽絨服、棉襖都掏出來穿上了。

    新一周里沈墨也沒有跟同班男生們處好關(guān)系，誰對他稍有冒犯，他就鐵拳伺候，反正他誰也記不住，所有人一視同仁的揍。

    他的交友理念非常直白，打服為止。

    對他來說，學校等環(huán)境基本上一直是陌生人環(huán)境。

    他記不住跟他發(fā)生過交集的人是誰，永遠對不上號，除非每天一起玩兒的人，不然早晚還是變陌生。

    這也讓他變得孤僻，并有大把時間獨立思考和閱讀，乃至成為學霸。

    加上沒有母親，從幼兒園起要學習獨自在孤獨環(huán)境中生存，慢慢就變得對身邊人持無所謂的冷漠態(tài)度。

    不僅待人充滿防備，更學會了校園男生間最好用的解決問題方法：拳頭。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懶得記人了，沒必要。

    別人記住他，知道他不好惹，在他想打籃球的時候陪他打，他需要幫助的時候提供幫助，就夠了。

    周二時，班里的幾個體育生不服沈墨的霸道和拽勁兒，聯(lián)合起來找茬，又被沈墨逼退到班級后排，按在桌子底下踹。

    踹完了下節(jié)課間，他還能若無其事繼續(xù)跟這哥幾個一塊兒打籃球。

    是以，同學們得出一個結(jié)論：沈墨雖然非常多缺點，但至少有一個優(yōu)點，那就是不記仇。

    這倒是真的，沈墨的確不記仇。

    他也記不住啊，今天誰惹了他，一轉(zhuǎn)頭他就找不到這個人了，臉盲癥不具備記仇的條件。

    所以，他一直有個樸實的信念：別的事兒可以耽誤，但賤人不揍可能就再也找不著了。

    有仇當下就報的人，不需要記仇。

    男同學們還是不懂。

    ……

    但沈墨也不是完全沒有關(guān)系的同窗，華婕就是他來一中后交到的好朋友。

    周末在她家蹭吃蹭喝蹭玩，極大增進了他們的感情。

    可惜華婕家藍莓儲量有限，不然他真想跟她商量，把每天的‘特供’奶茶換成藍莓汁。

    周四下午大課間，沈墨見華婕又在給同學畫像，出了座位后，回頭道：

    “這么下去，幾乎所有人都有你的畫了啊。”

    他著重點出‘幾乎所有人’，一邊說一邊將手搭在她桌上，指尖噠噠噠點她桌面，以吸引她的視線離開畫，看向他。

    雖然心里想著好像就他沒有，但臉上卻故作淡然，似乎只是閑聊般。

    他們同桌關(guān)系處的挺不錯的吧，最近他都很少使喚她倒水整理課桌和寫作業(yè)了，還對她各種愚蠢的問題有問必答……她也不說主動給他畫幅肖像，還要等他開口求畫嗎？

    那多不好意思，而且給她錢才能得到她畫的話，多沒面子呀。

    華婕停筆，抬頭看他一眼，想了想才嘗試著問：

    “你要嗎？要的話，我也給你畫一幅。”

    “多少錢啊？”他故意問。

    她要是敢要他的錢，他就一星期不搭理她。

    “我不收你錢。”對上他兇巴巴的眼神，華婕立即上道。

    “那行吧，你什么時候畫？”他說著轉(zhuǎn)過身面對她，廁所都不準備上了。

    “周末吧，你跟我去畫室，我認真給你畫一幅怎么樣？”她問。

    “哦，行吧。”收回撐在桌上的手，他拽拽點頭，轉(zhuǎn)身便走。

    大步晃到門口，忽然壓不住情緒，跳起來雙手在教室門頂框上一拍，落地后微微一笑才轉(zhuǎn)入走廊。

    這是要帶他到寬敞的畫室，非常認真的給他畫一幅大的吧。

    可以裱在大畫框里，跟他爹的畫一樣的，可以拿出去直接賣，也能直接掛在他房間里的那種。

    不過很多大幅肖像，尤其是外國特別出名的，好像有不穿上衣的那種。

    不知道她會不會忽然提出給他畫個電影《泰坦尼克號》里杰克給柔絲畫的那種，嗯，他會拒絕。

    ……

    卞穎坐在斜后方，將沈墨和華婕的話聽了個全程。

    她轉(zhuǎn)頭悄悄跟邊上的化學課代表道：

    “你說華婕和沈墨是不是處對象了？”

    “拉倒吧，華婕又不是校花，沈墨那樣的肯定看不上她。”化學課代表小聲否掉了卞穎的猜測。

    “那就是華婕暗戀沈墨，你看她對沈墨多好，給別人畫畫都收錢，就不收沈墨的。還老給沈墨帶好喝的好吃的。”卞穎撇嘴。

    “沈墨才不會喜歡她，不就會畫個畫，整點奶茶什么的嘛，男生找對象，又不是找畫師找保姆。”化學課代表不以為然道。

    “她倒挺會出風頭。”卞穎語氣也輕蔑起來。

    “哎，卞穎，聽說教導主任正準備給咱們高一組定個領(lǐng)cao員，你知道嗎？”化學課代表忽然將音量提高，笑著問卞穎。

    “是嗎？”卞穎一時沒反應過來，微微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