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不過兩個人去食堂吃飯的時候,魏敢還是聽說了尤珍珍和陳秀梅打架的事情,不過他跟兩人并不熟,又不清楚這倆人的矛盾和來龍去脈,并沒有對此發表意見。 林蠶蠶倒是聽說了不少同情陳秀梅,拿這事貶低尤珍珍的話,大多是男同志在議論,說尤珍珍仗勢欺人,打了陳秀梅不說,說不定還會拿關系壓陳秀梅,都是十分憂心的樣子。 從這里就可以看出來,陳秀梅是有點段位的了。 女同志們倒是比男同志更了解女人一點,更多的還是同情尤珍珍,對朋友掏心掏肺地好,結果遇著個白眼兒狼。 林蠶蠶搖了搖頭,尤珍珍要是真要拿家里的關系整陳秀梅,她就不會去跟陳秀梅打架了,看她早上哭得那樣慘,看來是真把陳秀梅當朋友,也是真傷著了的。 不過這種事兒,聽聽就算了,林蠶蠶跟魏敢吃過早飯后,就開始研究去哪兒。 林蠶蠶沒同意去什么遠的,風景好的地方,嫌遠,時間大半都要浪費在路上,畢竟她明天就得走了,她就想好好陪陪魏敢,兩個人呆著就好。 她們所在的地方,是因基地而興起的小鎮子,鎮上雖小,電影院還是有的,兩個人慢悠悠地晃了一天,走一走看一看,牽著手看看電影,再一起吃飯。 …… 林蠶蠶到的第三天,也是她要離開的時候了。 為了多陪陪魏敢,林蠶蠶買的是最晚一班的火車票,坐這趟車,林蠶蠶需要多轉乘兩次,要繞不少遠路,十分辛苦。 但林蠶蠶沒跟魏敢說,怕他自責。 “在廠里等我,我很快就回來了,下次別跑過來看我了,給我拍電報,我回去。”魏敢買了火車票,準備陪林蠶蠶坐到下一站,然后再倒轉回來。 林蠶蠶就靠在他的肩膀上,不說話,她很想控制自己在魏敢面前高興一點,露出點笑來,可她不高興,也根本笑不出來。 相聚的時間實在是太短,林蠶蠶上輩子不太愛聽滄桑的情歌,因為她生活里全是快節奏的工作內容,聽的也都是快節奏能帶動工作情緒的歌。 但她現在突然就懂了那些情歌里的感覺,異地戀實在是太難了。 “為了這次相聚,我連見面時的呼吸,都曾反復練習……多盼能送君千里,直到山窮水盡……” 如果晚上半年認識魏敢,知道他要去這么遠的地方,林蠶蠶想,大概她沒有勇氣來開始這段感情。 但現在因為是魏敢,她愿意等。 可只要一想到分別,心里還是止不住地難過。 第一百零七章 回到廠里,林蠶蠶很快投入到工作中,但私人情緒還是緩了兩天,才慢慢緩過勁來。 說起來,沒跑這一趟的時候,就算想念,日子好像也沒有那么難熬,反倒是見著的人,猛地一分開,日子就變得格外難過起來。 林蠶蠶一直以為自己是特別瀟灑的性格,真陷到感情里才發現,她跟其她女孩子也差不多。 她離開了這幾天,廠里倒是風平浪靜,大家都在忙生產,拼速度,倒是林家大大小小發生了幾件事。 林真真終于嫁出去了,嫁的是林小叔選好的人,林荷花她們只去吃了出嫁酒,見到了男方一面,也沒多說什么。 只知道男方樣貌上還過得去,家庭條件,為人什么的,一概不清楚,不過當時林真真臉上倒是有幾分笑容,想來應該是滿意的。 “我覺得那個男的特別不好,耍流忙。”林家妹翻了年就滿了十七,石碑嶺這里,她這個年紀的姑娘,嫁人當媽的都有,林家妹該懂的早就懂了。 她跟林蠶蠶說,吃酒席的時候,那個男的就坐在林小叔家的小院里,大庭廣眾之下,就讓林真真坐在他的腿上,抱著林真真在說話。 這樣的行為,放在十來年后,可能算不得什么大事,小兩口子感情好親密一些也無妨。 但放在這時候,其實是特別不尊重女同志的行為,這時候男女處對象,甚至是婚后兩口子,感情都是很含蓄的。 雖然不至于像以前那樣,男女走在一起,恨不得隔八丈遠,結婚夫妻同騎一國內自行車還要查結婚證。 現在最親密的,也就是膽子大點的牽牽小手而已,膽子小的還隔老遠呢。 不管什么時候,社會對女性都是苛刻的,現在比舊社會好很多,但依然嚴苛。 想要抱什么時候抱不行,回到家里,沒人的時候,由著你抱,但出嫁酒當天,都是新娘子父母兩邊的親戚,還有女方家里相熟的朋友同事,大家看了會怎么想? 林蠶蠶光是聽說,就對這個堂姐夫沒什么好感了,“反正已經跟他們家鬧掰了,你跟你媽說一聲,禮節上有來有往就行,別的也不管咱們的事?!?/br> 林家妹點頭,她特別不喜歡吃出嫁酒那天,林小叔趾高氣昂的那股勁。 這段時間,林小叔的日子好過了不少,那些明里暗里的針對少了,跟他的女婿搭上線后,上門找茬的混混也沒有了。 林小叔在別人面前還沒什么,但到了徐來娣這樣誰都能來打一拳的軟包子面前,就不怎么掩飾他的得意了。 話里話外還擠兌徐來娣,說林蠶蠶是見不得林真真嫁得好,才特意避出去的。 他也就是在林蠶蠶不在場的時候才敢說這種話,就是林蠶蠶不去吃酒,在廠里呆著,林小叔估計都不敢講這些。 徐來娣是不怎么會打反口,林家妹和林家珍是懶得出言懟,當然她們做為小輩,就算有話說,徐來娣也不會允許,頂撞長輩可不是什么好名聲。 反正用林蠶蠶的話來說,林小叔就是小人得志,得意也得意不了多久,總有他后悔的一天。 “大姐,我這次期中考全班第一,這個給你。”林家珍寫完作業也挨到林蠶蠶身邊來。 說完,林家珍把背在身后的手挪到前面來,攤到林蠶蠶面前。 是一支藍色塑料殼鋼筆,學校獎勵給第一名的獎品,林家珍拿到的時候,第一個想法就是送給她林蠶蠶,拿回家后,也就借給林家妹看了看,都不帶讓試試筆的。 林蠶蠶看著林家珍有些汗津津的手,眼底微暖,她接過筆,柔聲道,“正好姐缺了支鋼筆,謝謝咱們家珍珍了,珍珍念書比姐還厲害,不過咱們勝不驕,敗不餒,自己跟自己比,下次考得比這次還好,怎么樣?” “好!”林家珍挺起胸脯,答得特別響亮。 徐來娣眼窩子淺,看到這畫面,眼淚立馬就涌了出來,不過她也知道,林蠶蠶最不愛看見她哭,只偷偷窩在灶膛口,悄悄地抹著眼淚。 這日子可是真好,她都不敢想的好。 大概是林家的日子真好過了,徐來娣年紀也不是特別大,如今還不滿四十呢,居然有人上門來替徐來娣說親來了。 “四十出頭的人,家里父母都是病沒了,自己老實,以前媳婦嫌棄他父母治病花費大,離婚走了,一個人送走了爹媽,如今就是想找個伴,幫扶著過日子?!泵饺松祥T說的這天,直接把人給領上門來了。 確實是個老實漢子,長得也不丑,到了林家開始還有些扭捏不好意思,但很快就自己找起活來了,一下都沒停,把眼睛能看見的活都給干了。 因為家里沒人了,這人可以上門當女婿,跟徐來娣一起給林奶奶養老當兒子,照顧孩子。 本來以為反應最大的林奶奶,反倒對此沒有什么意見,反正只要不影響她的生活就行。 “少來夫妻老來伴,老二走得早,你這些年身邊也一直沒個伴,找一個也是好事?!绷帜棠炭吹眠€挺開的。 對于這事,林家三姐妹反應不一,林蠶蠶沒有任何意見,徐來娣嫁不嫁跟她其實都沒太大的關系,林家妹心里上不是太能接受,但理智讓她同意。 林家珍的反應就大了,她完全不能理解,為什么她媽還要嫁人。 “媽不嫁啊,你別哭。”徐來娣還沒動心思呢,先被林家珍的眼淚給嚇回去了。 那天見了一面,男方對徐來娣還是有好感的,徐來娣溫溫柔柔的,眼神一看就軟和,男方覺得跟她能過日子,所以有時間就上門來幫忙干點重活什么的。 不過林家珍哭了一場,那個男的再上門來幫忙干活,徐來娣就不讓他來了。 對此林家珍很高興,林家妹每天晚上去夜校上課,晚上跟林荷花睡一床,第二天白天回家上工,在家里呆的時間不多,但她看得出來,徐來娣心里有事。 “大姐,你說我要去勸勸家珍嗎?”林家妹覺得自己應該勸勸林家珍,但她又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家里多個男的,又不是自己的父親,好像哪里都變得不自在起來。 林蠶蠶看了林家妹一眼,想了一下,問她,“你說農村為什么都重男輕女,家家都想抱兒子?” 因為思想封建要繼承香火,因為農村要種地,沒有勞動力撐不起一個家來,會被人欺負,因為女兒是要嫁到別人家去的,而兒子都留在身邊盡孝…… 哪怕很多時候,女兒比兒子更孝順,更心疼父母,但在農村,兒子比女兒值錢是真的,而且一旦嫁了人,想要再顧全娘家,對現在的女性來說,太難了。 “以后你跟家珍嫁人了,家里就只有你媽一個人了,逢年過節加起來,你算算你們能陪在她身邊多久?”林蠶蠶繼續問。 現在徐來娣還算年輕,找個不錯的男人好好培養感情過日子,等到林家妹和林家珍都嫁出去,徐來娣也老了,再找,未必能有現在的選擇余地大。 林家妹沉默,心里沉甸甸地難受,是她們太自私了,一點也沒有站在徐來娣的角度上想問題。 話是這樣說,感情上林蠶蠶還是很理解林家妹和林家珍的,每個人都是有占有欲的,誰也不希望自己的父母,要分給別人一半。 “不過這找伴,是一件長期工作,這才頭一個呢,媒人都是說得好聽,人到底怎么樣,還得接看,你也別著急,慢慢看慢慢來?!绷中Q蠶輕輕拍了拍林家妹的肩膀?!凹艺淠抢镆埠煤谜f,她還小,沒那么懂事?!?/br> “我知道?!绷旨颐命c頭。 林家妹自己想了很多,她知道,她們家現在越來越好,是因為有林蠶蠶在前頭領著,有人來跟她媽說對象,也是她們姐妹仨越來越有出息。 所以,先不管徐來娣到底找不找伴,首先她跟林家珍一定要爭氣,只有她們越爭氣,徐來娣以后的日子才能越好過。 林蠶蠶不知道林家妹怎么跟林家珍說的,林家珍之后的態度沒有之前那樣強烈了,但還是看得出來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但她小小年紀,能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徐來娣的事林蠶蠶沒有插手,離年底沒幾個月了,林蠶蠶手頭好幾場大型活動要舉辦。 年底的先進表彰大會,工人代表大會,春節晚會,慶祝功文藝匯演等,一大攤子事都等著她去忙呢,雖然現在很多事都不需要林蠶蠶親力親為,但她得統帥全局,擔的事更多。 人忙起來,就沒有什么心思去想旁的事和人,好在每次收到魏敢的信后,林蠶蠶怕自己忙忘了,會直接回信寄出去。 不然魏敢就是再忙,都得想方設法地跑回來了。 “老宋住院了,這事你知道嗎?”袁代表從廠辦出來,正好遇到林蠶蠶,想到什么,喊住林蠶蠶,讓她陪著自己走一走。 袁代表口中的老宋,就是宋南淮。 林蠶蠶搖頭,她還真不知道,上次在醫院碰到宋南淮后,又碰到了宋南淮的秘書,她當時問了,秘書說宋南淮的情況在可控范圍內,林蠶蠶就沒有多問下去。 “前兩天在辦公室昏迷了過去,被他領導強押著送進醫院里去?!痹砀文匣搓P系好,雖然一些事情站在魏敢這邊,但并不代表他就不擔心宋南淮。 看到林蠶蠶眉頭微皺,袁代表猶豫了再三才道,“蠶蠶,我希望你能去醫院勸勸老宋,他現在需要馬上動手術。” “他不同意?”林蠶蠶看向袁代表。 袁代表點了點頭,宋南淮是個倔脾氣,他不同意的事,誰也不敢強壓著他去干。 而且動手術這樣的大事,病人要是消極抵抗,也很難取得好的效果,現在大家都十分犯愁。 “我跟你講講老宋的事兒吧?!痹砜粗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宋南淮這個人亦正亦邪,年輕的時候別人就猜不透他的想法,現在更是,不過他現在做事手段比年輕時和緩了不少,沒有年輕時那樣激進。 “他是姨太太生的兒子,可惜生母對他沒有半點感情,戰亂的時候,老宋的父親沒了,生母卷了錢財直接跟人跑了,那時老宋還小,跟著大夫人回鄉下過日子。”袁代表輕嘆一口氣,仿佛看到當年那個倔強的小男孩子。 大夫人有自己的兒子,對宋南淮這個拖油瓶肯定不會多好,還記恨他生母先是搶了丈夫的寵愛,再是卷了一家人賴以生存的錢財。 把宋南淮領回鄉下,是怕落人口舌,領回來后,宋南淮的日子特別難過。 大夫人母子幾個吃干的,宋南淮吃稀的,困難年間,大夫人母子幾個吃稀的,宋南淮沒得吃,想吃只能吃糠和草葉一起煮的豬食。 那時候為了一口吃的,宋南淮什么都干,被打往他身上吐唾沫都行。 要知道,宋南淮也曾是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因為生母得寵,自己聰明伶俐,極得父親寵愛的大少爺。 可惜哪怕被打,得來的吃的也很少,不光少好些都還變了質,甚至被白打一場,只能忍著饑餓和疼痛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