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穿過來這么久,林蠶蠶最適應不了的,就是在吃這方面,在學校的時候吃食堂,在廠里也是吃食堂,中間在家里住的那幾天,伙食甚至比不上食堂的。 食堂的飯菜基本上就那樣,少油重鹽,賣相不好味道差,量還少。 眼前的黃瓜炒鱔魚,才像林蠶蠶上輩子吃的菜,油潤透亮,鹽味適中,黃瓜還帶著青翠,紫蘇綴在其中,再加上香辣的鱔魚片。 一口下去,鱔魚豐厚的rou質和香辣味兒,配合了黃瓜的清爽和紫蘇獨有的香氣,在嘴里爆開融合。 又香又下飯。 本來魏敢琢磨著接下來要說的話,緊張得沒什么胃口的,但看林蠶蠶吃得香,魏敢也漸漸有了胃口,他都不用吃菜,就看著林蠶蠶滿足的表情,就能下飯了。 第二十五章 兩個人吃飯,也沒敢點太多,除了黃瓜鱔魚,還有個下飯的酸包菜rou沫。 酸包菜剁得碎碎的,口感爽脆,酸得恰到好處,rou沫添了rou香味兒,在碗里舀出一勺湯汁拌上,林蠶蠶能吃兩碗飯。 小飯館是偷偷營業的,這時候運輸隊是油水極其豐厚的工作,要是腦子靈活一點,從外地捎些貨回來,口袋就更豐厚了。 開大車的司機大多都有錢,長途勞累,也舍得給自己整點好吃的。 小飯館里菜價雖高,但量給得足,剛開始上菜的時候,林蠶蠶覺得起碼得四個人才能吃完,但吃到最后,她和魏敢兩個人就吃了個干凈。 這是成為這個年代的林蠶蠶后,她吃得最好最滿足的一次。 魏敢倒是想吃飯的時間再長一點,但眼看著吃完了,要回招待所了,他心里又有些忐忑猶豫了。 “你這些天干嘛去了?”吃飽了,心情自然就好,林蠶蠶問起魏敢話來,神情都懶懶的,像廠里隨處可見的小野貓曬太陽時的樣子,一臉餮足。 儀器安全交換,安置到了實驗室里,任務就算是完成了,具體的情況不能跟林蠶蠶講,但多少能透露些許多線索。 林蠶蠶也是上過保密課程,背過保密條例的人,聞言立馬明白了魏敢的意思,點頭表示知道。 不用想,以魏敢的工作性質,以后這樣的事情還會有很多,林蠶蠶索性也不去問那些不能說的,只問,“有沒有危險?” 危險肯定是有的,接收送送的這些物資,有時候是精密儀器,有時候是危險程度極高的化學制品,誰也不知道下次出任務會遇到什么。 魏敢心臟怦怦直跳,手心早就汗濕了,他強壓住緊張,抬眼看向林蠶蠶,“擔心我?” 林蠶蠶慢悠悠地喝了口解膩的茶水,目光微微掃過魏敢微紅的耳尖。 然后,抬起手肘撐在桌面上,雙手支著下巴,目不轉睛地看著魏敢。 這眼神,真是老了老命了! 魏敢覺得額頭上汗都要下來了,想要避開林蠶蠶的眼神,又覺得自己不能輸了氣場,冷著一張臉看回去。 “嗯,擔心你。”林蠶蠶笑。 “……”魏敢。 魏敢騰地站起來,口干舌燥,“我,我去喝口水。” 然后就慌不擇路地跑了,林蠶蠶輕笑一聲,繼續喝她的茶,小樣兒,還想撩她。 魏敢跑到小飯館外頭,長呼了一口氣,先把緊張到僵掉,完全沒法作表情的臉胡亂搓了一通,才從兜里摸出一只酒壺來,準備喝口酒給自己壓壓驚壯壯膽。 這酒也是魏敢出發前特意準備好的,他想要表白嘛,又怕自己事到臨頭不敢說,搞了點度數高的白酒灌好備著。 備用的,沒準備喝,原想著他也算是廠里的扛把子了,不至于連個女同進都搞不定。 哪里想到,還沒到開口的時候,他就先抗不住,需要喝酒壯膽了。 “魏敢!大半夜你在這干嘛呢?”袁代表晚上八點才散會,拉著魏父摸出來找吃的,結果才進來,就見到背對著不知道在干啥的魏敢。 “……”魏敢差點沒被嗆死。 袁代表聞到酒味兒,直接伸手拎住想跑的魏敢,“大半夜的跑到這里來喝酒,說,又想搞什么鬼!” 搞什么鬼?魏敢憋屈,他能搞什么鬼,他就想表個白而已,怎么就這么難! “老袁老袁,袁叔!你趕緊松開!”魏敢著急啊,這要是林蠶蠶出來看到,他本就岌岌可危的形象,就要再崩三尺了。 魏父就看著袁代表跟魏敢互動,向來嚴肅的臉上難得地舒緩,眼底深藏著一份艷羨。 明明他和魏敢才是父子,但魏敢同他的關系……魏父輕嘆一口氣,沉默地站在一邊。 林蠶蠶就是這時候出來的,小飯館墻壁上的掛鐘已經指向十點半,該要回去了。 “袁代表。”林蠶蠶看到袁代表,驚訝了一瞬,立馬喊人。 看到林蠶蠶,袁代表就把魏敢給松開了,笑瞇瞇地掃了滿臉羞惱的魏敢一眼,才看向林蠶蠶,“小林也在啊。” 這個啊,實在是有些過分意味深長了一些。 魏敢磨牙,“……” “袁代表也來吃飯嗎,您好,這位是?”林蠶蠶笑著沖袁代表身后的魏父點了點頭,目光澄澈。 魏敢這時候也看到了魏父,他下意識抿緊雙唇,沒有說話。 光看長相,林蠶蠶就已經猜出了魏父的身份,魏敢和魏父長得極像。 袁代表笑著給介紹了一下魏父的身份,魏父看著林蠶蠶,目光溫和,“你好。” 其實魏父很想坐下來好好跟林蠶蠶和魏敢聊一聊,不過還沒來得及發出邀請,魏敢先開口了。 “老袁,我們吃好了,就先走了。”說完魏敢拉住林蠶蠶的手,直接就往外走,別說招呼了,連眼神都沒有給魏父。 林蠶蠶也只來得及沖袁代表和魏父歉意地點了點頭,就被魏拉著從小門出去。 他們身后,魏父皺著眉頭看著魏敢離開,袁代表輕嘆一口氣,把魏父拉進了飯館里。 雖然不知道魏敢和家里的矛盾主要出在哪里,但林蠶蠶其實是可以理解他的,她也曾獨自跟父母別扭了很多年。 上輩子也是很多年以后,她才明白,可能終其一生,她也等不到父母的那一聲道歉。 所以林蠶蠶也沒問,由著魏敢拉著她,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疾步前行。 走著走著,魏敢就慢了下來,抿著唇,那些早就醞釀在心里的炙熱的話,因為遇到魏父,漸漸冷卻。 他還是太沖動了,魏敢自嘲一笑,他或許根本就沒有喜歡人的資格。 想到因為跟他在一起,林蠶蠶就要面對肖玉珍的刁難和壓力,承受外界的流言蜚語,魏敢心臟就微微縮緊。 他輕輕地松開了林蠶蠶的手。 第二十六章 魏家的情況,魏敢想同林蠶蠶說,卻又不知道要從哪里說起,總歸是一筆爛帳。 而且,魏敢很怕林蠶蠶會和周圍的人一樣,覺得是他在無理取鬧,不能理解為犧牲小家為大家的魏儉國和肖玉珍。 總有人對他說,親欲養而親不待,不要像你的父母一樣,心里永遠留著遺憾。 你的父母并非不孝順,如果可以,他們也想侍奉在雙親身邊,但國家需要他們,他們義無反顧且深明大義。 但那些細細小小的事情,外人又哪里能夠看得見,體會得到,十來年的時間,肖玉珍只帶著魏新回滬市兩次,每次呆不足一周,爺爺奶奶難道不想魏新這個小孫子嗎? 也確實是他每年寒暑假都拒絕隨車到江省來一家團聚,可每次肖玉珍準備的火車票都只有一張,爺爺奶奶怎么辦,肖玉珍真的不是故意的? 還有魏儉國,他默認這一切,難道就是句一心撲在工作上,可以解釋的嗎? 當然,魏敢最無法原諒的,還是爺爺奶奶重病,乃至臨終時,他們夫妻都因為各自的理由,沒有去陪一陪,看一看,甚至老人最后的時間里,明明近在咫尺,魏儉國還在忙那該死的工作。 再等一等吧。 去年五機部就有意要調魏儉國去津市的電機廠,等調令下來,肖玉珍肯定會打報告要求一起調任,他們一家走了,他再…… “手都牽了,你不打算說些什么嗎?”林蠶蠶看著魏敢,盡量平靜地問他。 手被松掉的那一瞬間,林蠶蠶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預感,但她還是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樣。 魏敢沒敢看林蠶蠶的眼睛,沉默地看著林蠶蠶身后的路燈,良久,就在林蠶蠶以為魏敢不會說話的時候,他開了口,“不早了,早點回去休息。” “就這,沒別的了?” “沒,回去睡吧。” 林蠶蠶都氣笑了,談個戀愛而已,有那么費勁嗎? 是,她是欲擒故縱,矯情了,但打情罵俏懂不懂?而且她也實在沒見過魏敢這樣慫的,都臨門一腳了,居然給她退縮了。 行!都是她自作多情。 林蠶蠶也不多話了,大步走在前頭,魏敢知道她是生氣了,也不敢惹她,只快步追上。 回到招待所,樓道里只剩下昏暗的燈光,林蠶蠶一路回了房,把門一關,瞬間就跟魏敢徹底隔成了兩個世界。 魏敢沒走,就靠在林蠶蠶房間對面的墻壁上,發著呆,聽著房間里傳來的水流聲、腳步聲,直至門縫里透出的燈光熄滅,魏敢才慢慢回到宿舍,合衣睡下。 接下來的兩天比賽,林蠶蠶沒有理會過魏敢,魏敢也沒有主動找過林蠶蠶,兩人涇渭分明,氣氛冷至冰點。 黃大柱幾個噤若寒蟬,有魏敢和林蠶蠶同進在的場合,幾個人連大氣都不敢出。 上了籃球場,魏敢整個人就跟不要命了似的,打得格外兇猛,三零二六一路高歌,沖進了最后的決賽。 但到最后,這里省里的友誼賽,三零二六廠只拿了個第二名。 魏敢不打命地打,最后一場上半場傷到腳被迫下場,沒了魏敢,下半場他們超出的分數很快被追平,最后被反超。 受了傷,林蠶蠶礙于帶隊干部的身份過問了一聲,之后再沒有理會過魏敢。 看著林蠶蠶對自己冷若冰霜,對別的隊員如沐春風,魏敢心里挺苦澀的,但這都是他自找的,再苦再澀,也只能自己忍著。 黃大柱幾個是真看不明白這兩人在鬧些什么,就只是睡了一晚上,看著滿是jian情的兩個人,瞬間就翻了臉。 回程的中巴車上,大家心情都還不錯,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嘛,他們拿了個第二,成績不錯,已經可以給廠里交差啦。 心情好,看著獨自坐在前排的林蠶蠶,再看看坐在后排靠在窗邊看著窗外不說話的魏敢,一群男同志就有些蠢蠢欲動了。 林蠶蠶跟魏敢這一看就是鬧掰了嘛,既然鬧掰了,那是不是代表他們就有機會了呢? 大家伙有一句沒一句地,扯著嗓子跟前面的林蠶蠶搭話開玩笑,問問林蠶蠶的個人情況什么的,林蠶蠶偶爾會應上一句,車間氣氛還算不錯,畢竟是一起打了這么多天球的,就連黃大柱幾個,也跟著說笑起來。 唯獨一人煎熬。 林蠶蠶獨自坐在最前面嘛,聊著聊著后排就有些sao動起來,大家正慫恿著個臉紅通通的男同志去跟林蠶蠶一塊兒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