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還以為只會傻乎乎的裝兇撩女孩子呢,嘴倒是甜。 “蠶蠶姐,電影開始了,咱們趕緊走吧!”何喜慶上前去拉林蠶蠶,她剛剛著急死了,差點跑去喊保衛科的人來。 說完,何喜慶也狠狠地瞪了魏敢一眼,“蠶蠶姐,你別跟他說話了,你跟他都不認識,別人都要那樣罵你,你再多說兩句,名聲還不知道要被拖累成什么樣呢!” 要知道名聲不好,是可以毀掉一個女孩子的。 她蠶蠶姐這么好的人,要是招惹上魏敢這樣的煞神,以后還怎么處對象嫁人? 想到剛剛魏敢打人時的狠樣子,何喜慶小心肝忍不住抖了抖。 本來魏敢看著林蠶蠶笑出來,也跟著笑呢,聽到何喜慶的話臉色瞬間就沉下來,看上去兇巴巴的,一點也不好惹。 “我警告你啊,你不許纏著我蠶蠶姐!不然,不然我不放過你的。”何喜慶膽子小,其實心里挺怕魏敢的,但想到林蠶蠶對她那么好,還是鼓起勇氣沖魏敢“威脅”了一句。 如果她不一邊沖魏敢喊,一邊下意識地退后兩步,還一臉要哭的表情,這話會更有威懾力一點。 不過這已經夠林蠶蠶感動啦,怕何喜慶嚇哭出來,林蠶蠶趕緊拉著她走了,“好,我以后不跟他說話啦,咱們快去看電影,要開場了。” 等兩個女同志走遠了,魏敢身邊的人才上前問他,“敢哥,還去不去看電影了?” 還看什么電影,魏敢腦子里亂糟糟的,一會是林蠶蠶側臉而過的甜笑,一會是何喜慶罵他的話。 確實和他這樣的人沾上,不是什么好事,對林蠶蠶的名聲不好。 “散了吧,我一個人呆會。”魏敢擺了擺手,徑自走了。 …… 肖玉珍早早下班,心懷期待地做了一桌子菜,可惜她沒等到魏敢,而是等到了紅腫著臉,眼淚汪汪回家的魏新。 “媽。”魏新看到肖玉珍,想忍住不哭的,但眼淚一下就決堤了。 肖玉珍跟魏父大學確定戀愛關系,畢業就結婚,但因為工作原因,長期分隔兩地,直至三十歲才生下魏敢。 因為工作原因,夫妻倆一直聚少離多,也沒打算再要,哪里料到,夫妻團聚的第一年,就意外懷上了魏新。 那一年肖玉珍四十歲,算是老來得子,又是高齡產婦,發現的時候再打胎已經來不及了,魏新就這么出生了。 從小到大都是極讓大人省心又貼心的孩子,肖玉珍和魏父也從沒動過魏新一個手指頭,見到魏新這個樣子進門,肖玉珍心疼壞了。 “誰打的你!”不光心疼,肖玉珍還生氣。 魏新捂著臉,半天說不出話來,但肖玉珍問得急,半晌后還是道,“是,是他打的。” 見肖玉珍還沒反應過來,魏新委屈地補充了一句,“是魏敢。” 肖玉珍一愣,嚷嚷著要出去替魏新撐腰的腳,邁不出去了,她輕輕地搖了搖頭,“不會的,你大哥怎么會打你。” 又是這樣,明明那個魏敢一再犯事,父母卻總是自顧自地替他找理由,現在他被打了,肖玉珍還是不信。 魏新心里委屈得不得了,很想大喊一聲,他才不認那個大哥,卻張不開口來,魏新知道,他那樣說,只會讓肖玉珍更傷心。 母子倆正沉默的時候,魏父推著自行車進了小院,手里拎著一包鹵味,肖玉珍好這口,魏父特意托一食堂的大師傅做的。 進門才發現家里氣氛格外沉悶,再看到魏新臉上的傷時,魏父臉色瞬間沉下來,“這是怎么了,跟人打架?” 在魏父面前,魏新不敢撒謊,他把自己去找魏敢,喊他回來吃生日飯,但魏敢拒絕,他一時口不擇言的事說了。 “爸爸,對不起,我不想那樣說的,我當時太生氣了,我沒控制住自己。”魏新咬著唇,低下頭,眼淚吧嗒落到地上,“我會去找那個jiejie道歉,是我錯了。” 魏父嘆了口氣,摸了摸魏新的頭,“知道錯了就好,道歉要誠懇一些,進屋寫作業吧。” 廳里只剩下魏父和肖玉珍,魏父嘆了口氣,想上前安慰,才跨出一步,肖玉珍立時把頭扭到一邊,眼淚流出來。 魏新進屋沒去寫作業,而是扒在門上往外看,他怕父母吵架,見到肖玉珍哭,眼淚也跟著直往下落。 心里又后悔又內疚,早知道他今天就不去找魏敢了,那樣肖玉珍雖然會失望,但不會哭。 魏新以前從來沒有見過肖玉珍哭,可自從去年春天魏敢從滬市被調過來后,就三天兩頭地惹父母生氣,氣白了魏父的頭發,氣哭了肖玉珍。 以前從不吵架,十分恩愛的父母,也因為魏敢總是會起爭執。 “今天過生日,別哭了。”魏父看著肖玉珍,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也不知道要說些什么安慰她才好。 肖玉珍抹了把眼淚,可惜根本就抹不盡,“老魏,是我們對不起阿敢。” 孩子出生后,他們夫妻忙于事業,把孩子交到公婆手里,一年都難得回去看孩子兩次,好不容易等到魏敢八歲那年,他們夫妻終于調回滬市,一家團聚。 可轉眼魏父就有調令下來,趕赴三線建設,這一去直到兩老相繼過世,都沒能回得去。 至于肖玉珍,魏父調走的第二年,就打申請跟著來了,原本想等夫妻穩定下來,就去接魏敢,可魏新措不及防地出生。 這一拖又是近十年過去,魏敢怨他們,也是應該的,肖玉珍心里始終覺得愧對孩子。 魏父嘆了口氣,拍了拍肖玉珍的肩膀。 “可阿敢以前從來不會跟新新動手的,這次都是因為那個女孩子。”肖玉珍沒法怪魏敢,卻控制不住地想要去怪林蠶蠶。 魏父搖了搖頭,“這事跟那姑娘沒關系,是魏新的錯,他好生生地罵人家姑娘,魏敢那個脾氣,怎么能忍,當然魏敢也有錯,下手也太重了,這是他親弟弟。” 魏敢有了喜歡的女孩子,甚至愿意為了那個女孩子進小紅樓,魏父知道這事的時候,是十分欣喜的。 和肖玉珍一樣,魏父對魏敢也有很深的一份愧疚在心里,但魏敢自從來了這里以后,事事同家里對著干,魏父對魏敢生氣失望也是真的。 好好的一個難得的動力工程人才,卻因為跟家里斗氣,非要去看大門,魏父是失望至極。 但魏敢那個性子,魏父也不敢過份逼迫他。 在知道魏敢雖然在守大門,但實驗室里有問題,他還是會幫忙解決,只是不肯進小紅樓區域后,魏父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再像之前那樣嚴厲要求魏敢了。 魏敢這一輩的孩子,沒有他們老一輩人的情懷,對他們的工作也不理解,這一點魏父很失望,但也被迫理解。 現在能出現一個可以改變他的女孩子,魏父覺得只要這個姑娘不是品性上有太大的缺失,他們家都是可以接納的。 這個問題,魏父和肖玉珍一早就討論過,他們打算順其自然,在魏敢處對象這事上持支持態度,絕不給魏敢添堵。 但現在…… 肖玉珍搖了搖頭,她不跟魏父爭這個,但她心里還是對林蠶蠶有了很大的意見。 年紀輕輕的小姑娘,還沒跟男同志正式確定關系,就引得男同志兄弟大打出手,這都不是品性問題,是什么問題? …… 林蠶蠶跟何喜慶看完電影出來才七點多鐘,廠里正是熱鬧的時候,哪哪都是人。 何喜慶要去縫紉鋪子取做好的衣服,林蠶蠶準備回辦公室再加會班,兩人在電影院門口就分開了。 生活區里是真的熱鬧,除了倒班的車間職工,其余職工都回到了家屬區,孩子們也都放了學到處跑,路過家屬樓的時候,陣陣飯香味傳來。 有人在一起拉家長,也有樓里傳來夫妻吵架的聲音,滿滿的煙火味兒,林蠶蠶聽著覺得心情特別好,腳步輕快。 “你以后真的都不跟我說話了?” 第十四章 這個點,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廠辦大樓只有零星一兩個辦公室還亮著燈。 樓道里光線不好,十五瓦的鎢絲燈用了許多年,特別昏暗,林蠶蠶一路摸著墻壁,心里默念著金剛經,三步并作兩步往樓上走得特別專心。 魏敢出聲的時候,林蠶蠶魂都差點被他嚇沒了,也沒聽清他說什么,下意識地,直接就是一拳頭過去了。 這一拳真是又準又狠。 “……”魏敢捂著腮幫子,半天說不出話來。 聽到抽氣聲,林蠶蠶才正眼看人,見是魏敢,飛到半空中的魂魄算是回來了,不過林蠶蠶也真是恨不得再給魏敢來一拳,“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把魏敢喊到工會辦公室一看,嘴角那塊已經有些泛青了。 其實魏敢嘴里有股很重的鐵銹味兒,應該是被揍出血了,不過怕嚇著林蠶蠶,魏敢生生給咽了下去。 “說吧,你大晚上地貓在樓道里,是想干什么?”林蠶蠶環抱雙臂,瞪著一雙漂亮的眼睛,臉上余怒未消。 魏敢不知道為什么,看到怒意難掩的林蠶蠶,心里微微有些慫,“我就是想問問,你是不是真不跟我說話了。” 先前一個人呆著的時候,魏敢想了挺多。 他吧,自從爺爺奶奶過世后,自認為在這世上已經沒有親人了,孑然一身,做事根本沒有任何顧忌。 最開始,魏敢在滬市研究所工作得好好的,壓根就沒打算來搞什么一家團聚,是魏儉國和肖玉珍非把他從滬市調來的。 魏敢想著爺奶臨終時的遺言,反對無效后,也就抱著無所謂的態度來了。 結果倒好,這個家根本不歡迎他,他更像個入侵者,打破了這個家的美好和寧靜,魏敢還無意中得知,爺爺過世時,魏儉國人就在離滬市不遠的淮城開會。 淮城離滬市不過兩個小時的車程,病危通知應該是在魏儉國出發前,就到了廠里的,所以魏儉國完全可以先回家一趟,趕上見爺爺最后一面,可魏儉國沒有。 魏敢當時就爆發了,鬧了個天翻地覆,本就岌岌可危的親情轟然崩塌。 什么合家團圓,從頭到尾就只是魏儉國和肖玉珍的一廂情愿而已。 魏敢的家,永遠只有滬市研究所家屬院的那個家,這里這個“家”,是魏儉國和肖玉珍并魏新三個的家,與他無關。 所以,魏敢在研究所只工作了半個月,就卷鋪蓋去守大門去了,替魏儉國和肖玉珍掙臉,沒意思。 至于名聲什么的,魏敢也從來都不在意,他打小就是孩子王,來廠區也很快吸引了一幫子兄弟,除了涉及底線的事情不做,打架曠工,挑釁生事魏敢都是怎么高興怎么來的。 魏儉國和肖玉珍再正統不過的人,知識分子又格外要臉面,哪里看得慣魏敢這樣子,可惜越是說教,魏敢就越發反叛。 名聲這東西又不能當飯吃,魏敢沒放在心上過,壞了就壞了。 但現在不行了,魏敢頭一次意識到,他背在身上的壞名聲,會影響到他喜歡的人。 魏敢打算改過自新,從頭再來,但是他心里又十分介意林蠶蠶跟何喜慶說的那句話,心里七上八下的,所以在去找袁代表之前,先到廠辦來蹲林蠶蠶了。 結果人是蹲到了,也被揍了。 魏敢摸了摸嘴角,他還不知道這會嘴角已經完全青了,痛得吸了口涼氣,還不敢出聲的那種。 還以為魏敢要跟她說多重要的事,辟如說表白什么的,林蠶蠶還期待來著,沒想到兜頭就是這么一句,這會林蠶蠶一點也不想說話。 看到林蠶蠶不做聲,魏敢心里有些慌,但又覺得理所當然,他這樣不務正業,還無端給她招罵,林蠶蠶不愿意同他說話也是正常的。 “我知道了。”魏敢垂下頭,喪氣得不得了。 說著,就起身往辦公室外頭走了。 你知道什么了,你就知道?林蠶蠶一臉莫名,可還沒等她喊住魏敢,韓文輝就一臉笑容地出現在辦公室門口,正好跟魏敢對上。 韓文輝手里端著個搪瓷飯盆,里頭裝了兩大截熱氣騰騰的玉米,愣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