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入凡塵的仙子
他思來想去,覺得唯一的可能性是季母。 同樣念女心切的安夫人,時常來此處聊以慰藉,人之常情。 只是……為何會碰這本書? 下意識的,他不愿錯過任何一個與她有關的節點,立即上前幾步,抽出了《白香山集》。 一翻開,一封信悠悠飄落。 這個時辰,并不擔心會有人察覺,他索性點燃了燭火,借著暈黃閱起其中內容。 紙上只有四句話,確切來說,是一首詩:歸來今夕歲云徂,且共平安酒一壺,浩劫定中逃得過,舊愁空外看來無。 沒有前綴,沒有落款,不似信,倒像誰閑閑無事抄來玩兒的。 但從筆墨的顏色來判斷,乃近期所寫,而且……這是首報平安的詩。 郁郁沉沉的神色陡然激動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先將那張紙翻來覆去的查看,確定毫無蛛絲馬跡后,又揀起信封,終于在背面發現了一枚小小的章印。 湊近火光,浮生.韶平,四個字映入眼底。 作為一名武將,大祁的輿圖自是深深刻在腦中,若沒記錯,千里之外有一小鎮就叫韶平,可這浮生……喻指什么? 眸色轉幽,他想,無論指什么,這一趟是走定了。 叁日后。 飽經風霜的城門前,站著一名牽馬的男人,一身玄衣,風塵仆仆,引來了過往百姓的頻頻注目。 在這偏遠小鎮里,能買得起馬匹的屈指可數,何況此人雖不修邊幅,亦難掩出挑的長相。 韶平鎮不大,目測步行半天便能轉完。 免得一路太過惹眼,姜玚果斷將愛駒寄養,隨后開始四處尋找起與“浮生”有關的地方。 幾經排查,最終走進一家名為“浮生書肆”的鋪子,且發現了一模一樣的章印,他忙興奮的詢問店家,然而對方雞同鴨講,周旋了好半晌,才得知一個訊息——此處是可以代為收發信件的。 于是,他在附近住了下來,除了夜間勉強合會兒眼,天一亮便前往蹲守。 一連五日,沒有任何異常,書肆的生意算不上好,一整天下來,也就六七人光顧。 漸漸地,他不禁感到迷惘,對于這種因為一封莫名信件就大老遠跑來的沖動行為,產生了nongnong地自我懷疑。 第八日晌午。 姜玚摸出枚銅板丟給茶鋪老板,接過瓷碗正打算喝兩口,一輛撐著油布帷棚的牛車駛近,于對街緩緩停穩。 他木然地抬眸,下一瞬,狠狠的怔住了。 剎那間,喧囂的聲音,紛雜的行人,仿佛統統消失,天地間,唯有那個撩起布簾,款款而下的妙齡女子。 她穿著藕荷色的粗布衫裙,如云烏發綰了個簡單的髻,沒戴佩飾,只簪著條淡紫色緞帶,與剩余的青絲一起垂落,蕩于盈盈一握的腰間。 明明是再樸素不過的裝扮,白皙臉龐甚至未施一點粉黛,可一現身,即宛如落入凡塵的仙子,清美不可方物。 眼眶頓時泛起了紅,姜玚抖著臂腕,手中的瓷碗好似有千斤重。 必須小心翼翼捧著,否則一不留神就會捏碎它,驚擾了那人。 天曉得,他花費多大的力氣,才找回幾絲理智,沒有直接沖過去當街相認,而是耐著性子,等到女子從書肆走出,回到棚內,方快步跟上漸行漸遠的牛車。 本以為,她就住在鎮上,誰知這一跟,便是近兩個時辰。 冬日的傍晚來得格外早,余暉下,老牛打著響鼻,沿著彎彎曲曲的小徑,來到一單門獨戶的雅靜小院外。 “姑娘,到了!”趕車的李叔高囔道。 素手撥簾,饒是見過多次,中年漢子依然覺得這手白得晃眼,但瞥了一點,便不敢多看。 除卻山里人淳樸的本性外,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 其實此外鄉人為人并不高傲,奈何氣質實在太特別,總怕做錯什么,褻瀆了對方,亦或說,被那雙清凌凌的眸子一睨,就會不自覺產生敬畏感,簡直比縣衙的官老爺還叫人忐忑。 按講好的價格付了銀子后,女子微微頷首道:“多謝。” “哎,不、不客氣。”李叔磕磕巴巴丟下一句文縐縐的話,趕著牛車快速離開了。 她目送著漢子略為張惶的背影,無奈的笑了笑。 懷里的書袋子有點重,彎腰顛了顛,夾到一邊臂彎間,抬手輕叩叁下門板。 咿呀——門從里面拉開了。 她剛緩步走入,只聽呯地一聲,一道黑影猛地躥了進來,還沒等看清,整個人即落入了一個堅實地、裹著寒氣的寬厚胸膛。 灼熱呼吸急促地噴灑在頸側,兩條鐵臂交迭著,緊緊纏繞,勒得她雙足離了地,幾乎喘不上氣。 “咳咳……” 一連串嗆咳傳來,姜玚陡然回神,忙倉皇松開鉗制,輕拍著女子的后背,滿臉歉然:“沒事吧?我太高興了,一時情難自禁……” 她捂著胸口,揮開那只手,往后連退了數步,謹慎的盯著男人,皺眉道:“你是誰,為什么擅闖民宅!” ———————— 首發:яǒǔяǒǔщǔ.χyz()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