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水遠,兩不相欠
投映于屏風上的身形頓住,元康帝抬手擺了擺,屋子里的人當即退了個干凈,僅剩李公公靜候一旁。 “論官階,你不過是從叁品,較之徐將軍等,言輕位低,論領兵經驗,更是無法與幾位虎將相提并論,姜大人何以覺得,朕會將此重任交付予你?” 帝王低沉的嗓音飽含威嚴,震懾著他的耳膜。 姜玚未露半分慌亂,不緊不慢道:“臣以為,憑臣乃皇上一手提拔,憑臣一心為大祁、為圣主,足矣。” 實力方面,大家其實相差無幾,官階什么的,更是無關緊要,目前真正令李朔遲疑的,不過是兵權而已。 攘外的同時,到底顧慮著內里平衡,身居皇權頂端者,考量自然良多。 而他在朝中素來獨來獨往,無依無靠,如今,劣勢倒成了優勢。 果然,元康帝聞言先是一怔,繼而開懷大笑:“哈哈……好!說得好哇!” 次日早朝,李公公朗聲宣讀:“姜玚聽旨,現封為驃騎大將軍,率二十萬大軍,即日起揮軍往西,除敵寇,守邊關,欽此——!” 一片嘩然中,他走至大殿中央,叩拜道:“臣定不辱圣命,遵旨謝恩!” 翰林院。 季子卿獨坐于窗臺邊,垂眸整理著文獻古籍。 動作遲緩,目光呆滯,典型的心不在焉,所幸平日里一直表現得碌碌無為,倒無人關注。 這時,叁兩小吏打窗外經過,竊竊閑語。 “聽說了么,皇上封姜驍衛為驃騎將軍了,領二十萬大軍西征,今天就整裝出發?!?/br> 指尖一縮,差點攥破了手邊的紙張,她強迫自己定下神來,不去在意那人的事,奈何談論聲乘著微風不斷傳入耳中。 “嗐,你那算什么新鮮事,我可聽說是姜大人主動請令的,如此拼命,你們猜他是為了哪般?” “為國為民之心定然不假,但應該也是為了功勛吧?!?/br> “沒錯,這一仗著實難打,若能得勝,加官進爵且是往少了說,彼時龍顏大悅,姜大人與七公主,便可以終成眷屬了呢?!?/br> “真假的?!” “當然千真萬確,玉堂殿那邊……” 對話漸漸遠去,直至再也聽不見。 季子卿倏地起身,不小心踢倒圓凳,發出咚地好大一聲悶響,引得周圍人紛紛側目。 她無視那些目光,徑直走出屋子,西斜的日頭直直照來,明晃晃的,卻仿佛毫無溫度。 眨了眨眼,正欲走下石階,一名中年男人攏著寬袖迎面而來。 “裕世子?!?/br> 她一愣,迅速掩去所有情緒,恭敬行禮:“陸相。” 陸昇道:“姜將軍出征,我與幾位大人打算前往十里亭相送一程,尋思著你亦算是這朝中與他頗為熟稔之人,特來邀請同行。” “其實我與他……并無交集?!?/br> 陸相不以為然的一曬:“共事數載,怎會毫無情誼,年輕人哪,勿要嘴硬。”說著,又是抬手一指天際,“時辰不早了,速隨老夫前去吧,免得錯過。” 她抬眸,望著那漸沉的夕陽,沉思須臾后,勾了勾唇角:“也好?!?/br> “這就對了嘛?!标憰N欣然頷首,爽朗道,“走吧,車輦就在外頭?!?/br> “抱歉,我想……馭馬?!?/br> 十里長亭,先鋒大軍駐扎高坡,送行的車輦及馬匹停于坡下。 隔著人群,她看到了李瀅。 對方特意應景的換上了騎服,少了小女兒嬌態,多了幾分颯爽,正興高采烈的說著什么,一身戎裝的姜玚時不時回兩句,亦對著其他官員拱手示意。 不經意間,他們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匯。 季子卿微微一笑,行了一禮。 是很標準的,同僚之間的告別之禮,恭敬又客氣。 男人眉頭微蹙,正欲邁腳,不遠處傳來嘹亮的號角聲。 嗚—— 軍號如山,該出發了。 她遙望著他躍上戰馬,往坡頂疾馳而去。 威風凜凜,英姿雄發。 待出現于最高點時,他勒著嘶鳴的戰馬回首,似乎往這里投來了一眼。 余暉勾勒出一圈朦朧的影子,看不真切。 她不由瞇起了眸子,此時,身后忽然響起一道嬌俏的熟悉嗓音。 “裕世子?!?/br> 季子卿一怔,轉向來人。 是七公主,可對方幾乎不曾這樣生疏的喚過自己。 李瀅覷著那張永遠淡然的面容,終究心有不甘,故意怯怯道:“抱歉,以后都不會再纏著你了,畢竟……阿玚對我有情有義,為了配得上我,不惜以命相搏,我不忍心……辜負他?!?/br> “嗯,祝你們幸福。”她驀地綻開一抹笑靨,“也祝他凱旋而歸,得償所愿?!?/br> 說完,沒再流連,毅然走向駿馬,瀟灑的翻身而上,一夾馬腹,高喝道:“駕!” 風在耳畔呼呼作響,吹得冰涼的液體爬滿了整張臉。 “嗚嗚……呃啊……嗚嗚……” 在無人的山間小道上,她放聲大哭,像一只獨自舔舐傷口的小獸。 從未流過的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串接著一串滾落,清瘦身軀劇烈顫抖,難以承受的痛苦,壓得她下意識弓起腰,蜷縮在了馬背上。 也好,這樣也好…… 努力過,愛過,便無遺憾。 從此山高水遠,兩不相欠。 ———————— 沒錯,虐得世子哭出來,才算虐到頭了,因為我想將感情寫得細膩點,不會因為你覺得一直虐女主就停止(*^▽^*),當然了,后面也不會因為你覺得太虐男主而停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