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大半個(gè)時(shí)辰，里面方才有宮人出來宣告，招各府女眷入內(nèi)參拜。

    眾人早已等的疲乏不堪，這方拖著步子，拾階而上。

    進(jìn)到正殿，果然見一盛裝麗人坐于上方。

    一旁便有宮人高呼：“見過貴妃娘娘！”

    一眾女眷便依著禮節(jié)，俯身下拜。

    姜紅菱心道，原來這就是權(quán)傾后宮，翻云弄雨的柳貴妃了。

    她本想瞧瞧這貴妃生得什么模樣，又不敢輕舉妄動(dòng)，最終也只是隨著一眾女眷參拜了一番。

    柳貴妃坐于上首，一雙鳳眼在下頭眾人之間掃來掃去，眼見眾人恭敬，似是十分滿意，嘴角彎起一抹笑意。

    待眾人行禮已畢，柳貴妃便吩咐眾人落座，宮婢上了茶水，她便含笑說道：“諸位這番禮，本該是皇后受的。然而諸位皆知，自打王皇后過世以來，后位空懸至今。陛下巡游江南，本宮忝居貴妃一位，隨行侍奉。諸位這禮，受之不當(dāng)了。”

    她適才禮已泰然受之，現(xiàn)下又來講這個(gè)話，倒仿佛是為情勢(shì)所迫，她本人是絲毫不貪戀權(quán)位的。

    姜紅菱眼見她這幅做派，心中暗道這柳貴妃當(dāng)真是個(gè)厲害角色，便宜占盡還要博個(gè)清高名聲。她能在宮中興風(fēng)作浪這么些年，還屹然不倒，果然有她的過人之處。但想到她便是齊王的生母，顧思杳便是要同這樣的人為敵，她心中不由生起了一絲憂慮。

    她不知顧思杳到底籌謀了些什么，但柳貴妃受寵多年，在后宮地位牢不可破。齊王也是子憑母貴，深受皇帝的寵信，想要扳倒這樣的勢(shì)力，只怕不是等閑便能做到。

    眾人聽了柳貴妃的言語，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便齊齊稱贊她掌管后宮有方，服侍皇帝辛苦，堪為國母云云。

    這話若是放在旁的妃嬪身上，是為僭越無禮，然而擱在柳貴妃，竟無人覺有何不妥之處。

    柳貴妃含笑周旋了幾句，一雙鳳眼漫掃，朱唇輕啟道：“聽聞今日義勇侯府的少夫人也來了，不知是哪位？”

    眾人頓時(shí)一靜，各自面面相覷。不知這位貴妃，忽然問起一個(gè)寡婦是何用意。

    姜紅菱心頭一震，不緊不慢起身，垂首輕聲回道：“妾身便是，不知貴妃娘娘有何吩咐？”

    柳貴妃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眼眸一瞇，笑道：“果然生得一表人才，本宮才到江州，便聽聞城里盛傳夫人是這江州第一美人，今日一見，當(dāng)真名副其實(shí)。”

    姜紅菱聽聞這話，只覺得怪異。柳貴妃身在后宮，才到江州，又有誰會(huì)去將這些瑣碎傳聞講給她聽？這必定是她特意先前打探過的，然而她身為貴妃，打聽自己這個(gè)深宅寡婦，又是何用意？

    姜紅菱按下心中不安，面上鎮(zhèn)定自若，不卑不亢的回道：“娘娘謬贊了，不過是往日大伙嘴里的玩笑話罷了。”

    柳貴妃卻笑道：“夫人何必如此自謙，依本宮看，夫人很當(dāng)?shù)闷疬@個(gè)綽號(hào)。”

    姜紅菱越發(fā)不懂柳貴妃的意圖，只是說了些泛泛的客氣言語。

    少頃，柳貴妃便道：“本當(dāng)留諸位多坐坐，然而諸位都是家中內(nèi)宅掌事之人，不敢因本宮耽擱了諸位的家事，就不多留諸位了。”說著，卻又向姜紅菱笑道：“本宮同夫人一見如故，還有些話想同夫人聊聊。如若夫人家去并無要事，可否留下同本宮盤桓一二？”

    姜紅菱見她開口挽留，不敢違抗，只得點(diǎn)頭答應(yīng)。

    眾人眼見柳貴妃下了逐客令，哪里還敢再坐，便都起身，言說不再打攪娘娘。心中縱然十分好奇，這柳貴妃留下姜紅菱做什么，但也沒那個(gè)膽量當(dāng)面去問。中有幾個(gè)心思靈透，略微猜到幾分的，也只敢壓在心底暗暗吃驚。

    須臾功夫，這起婦人便都走了個(gè)干凈。

    柳貴妃見人都散了，向姜紅菱笑盈盈道：“外頭不清靜，咱們到里頭說話。”說著，就起身往里面去了。

    姜紅菱也只得起來，隨她到里面去。

    走入后殿，但見這屋舍甚是寬廣，家具陳設(shè)都極為考究，西邊靠墻放著一張紫檀木雕花羅漢床。床上正中擺著一方黃花梨四角包銅小幾，兩旁安設(shè)蘇繡綢緞坐褥。這屋子，想必便是柳貴妃在此間的起居所在。

    柳貴妃進(jìn)了后殿，果然引著姜紅菱到羅漢床邊坐下。

    姜紅菱立在地下，說道：“妾身一屆無品孀婦，哪里敢和娘娘平起平坐？妾身站著同娘娘說話就好。”

    這柳貴妃離了人前，倒似是自在了幾分，撫了撫鬢邊，笑道：“不在人前，也不用拘著那些規(guī)矩了，怪累人的。本宮不是那等尖刻之人。”言罷，便執(zhí)意要姜紅菱坐下。

    姜紅菱見無可推拒，這方在羅漢床畔斜著身子淺淺坐了，雙手交疊放于膝上。

    柳貴妃便隨意說了幾句家常閑話，問了顧家那些長輩的近況。姜紅菱便挑不要緊的，不盡不實(shí)的說了些。柳貴妃嘆息了一回，點(diǎn)頭說道：“說起來，本宮同你們府上也算是很有幾分淵源的。當(dāng)年，本宮的先祖也曾同老侯爺一道并肩出征。本宮在家時(shí)，常聽老人說起這段故事。誰知，老侯爺?shù)酶咦婊实鄯馓?hào)，遷到了江州，咱們兩家這才漸漸斷了往來。”

    姜紅菱是不知她說的這些事情，心道這都是多少年前的舊事了，你這般說，我也無處打聽真?zhèn)稳ァＶ皇锹犓@話中，拉攏之意溢于言表，不知是何用意。當(dāng)下，她也不去兜攬，只微笑道：“娘娘府上也好，我們老侯爺也好，都是為了朝廷與皇上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