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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到秫香樓,一切活計自有丫鬟婆子,無需她動手。 貼身侍奉的丫鬟早將她迎入內室,一面燒水倒茶與她吃。 顧嫵坐在凳上,四下打量,但見這屋中擺設雖都是有年頭的東西,但那床帳被褥卻是一色都是新的。只是不知為何,這屋中煙氣繚繞,似是之前才熏過艾草一類的藥草。 顧嫵本就體弱,聞到這股煙氣,只覺嗆噎的喘不過氣來,喉管了刺痛難忍,頓時便猛烈咳嗽起來。 服侍她的丫鬟名喚如月的,慌忙過來替她捶背撫胸,皺著鼻子說道:“侯府這邊當真是怪,一路過來四處都有煙氣。如今姑娘這屋里,煙氣更是大了。不知道的,還當是侯府這邊辦白事呢。” 顧嫵聽她說著,一面咳的眼淚直流,一面斷續說道:“想必又是那姜氏生出來的故事,她是慣會折騰人的。”話未說完,又咳嗽個不住。 如月眼看無法,只得扶著她走到屋外廊下通風處。 顧嫵重新吸了好幾個口新鮮空氣,方才緩過來。 正當此時,門上人報道:“如錦jiejie來了。” 話音才落,便見一個穿著淡色素面錦緞衣裳的俏麗丫鬟,婷婷走來。 長挑的身段,白凈的臉龐,不笑面上也自帶喜意,便是大少奶奶姜紅菱的心腹陪嫁,如錦了。 顧嫵主仆兩個,一時沒有言語。 如錦走上前來,向著顧嫵道了個萬福,含笑說道:“知道四姑娘過來了,我們奶奶特特打發我來看望。奶奶本是要親自來的,只是那邊有事絆住了,不能來。奶奶吩咐了,四姑娘來到這里,也同那邊是一樣的,就當作自己家一般,萬萬不要拘束,哪里有些不到的地方,盡管打發人去說,日常少了什么,也要告訴一聲。不要為著客氣,反倒屈了自己。” 顧嫵淺笑了一聲,說道:“堂嫂這話說的倒是真好聽,知道我來了,不親自過來,卻打發你來。這也都罷了,她不當家我也不問她。這屋子卻是怎么個緣故,里面是才被火燒過不成?煙氣這等重,嗆得我險些喘不過氣來。難道是知道我要來,特特備下的么?” 如錦聽了這番話,不由將這四小姐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心中頓時冷了幾分,面上倒還是笑盈盈說道:“四姑娘有所不知,近來城里正傳疫病,我們奶奶怕這病傳到府里來,所以囑咐了府中四下一日三次熏草藥祛疫。煙氣雖難受,法子卻好使。不然,四姑娘看西府那邊病倒了幾個,二太太也為此沒了,侯府這邊卻靜悄悄的,便是這熏藥的功勞了。我們奶奶就是知道四姑娘自小體弱,又是打從那那邊過來的,怕帶了什么過來,鬧得無可收場,特特的囑咐人將這秫香樓里外都熏了。四姑娘,小的斗膽說一句,這煙氣雖難聞,但總好過得了疫病不是?” 她皮笑rou不笑的一氣兒說完,也不待顧嫵主仆兩個回話,又說道:“我們奶奶還吩咐了,四姑娘是打從西府那邊過來的,若是有沒料理干凈的東西,還是盡快丟了,免得真弄出事來,不好收拾。” 顧嫵氣的粉臉發白,周身顫抖不住,指著如錦,口唇哆嗦道:“真是你們主子使出來的好丫頭,你譏諷我臟不成?” 如錦說道:“哎呀,四姑娘,紅口白牙你可不能亂說。我哪句話有說您身上臟來著?只是西府那邊才鬧過疫病,我好心提醒你罷了。畢竟這病人用過的東西,若然留著,也是會過人的。” 顧嫵氣的險些背過去,如月看著她臉色越發慘白,心里焦慮,一面安撫她,一面便向如錦斥道:“四姑娘大小也是個主子,這規矩都是誰教的,你素日里在大奶奶跟前,也敢這樣說話么?” 如錦倒也怕這顧嫵一時氣出個好歹來,只得又賠禮道:“我心直口快,一時冒犯了四姑娘。四姑娘大人不記小人過,千萬莫忘心里去。我一個丫鬟,挨上一頓罰沒什么。姑娘若是為此事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得。” 顧嫵卻不答話,忽然仰頭便栽了過去。 兩個丫頭慌忙上前扶住,只見顧嫵雙眸緊閉,氣息微微,竟是進的氣少出的氣多。如月一面掐她人中,一面哭罵道:“四姑娘素來體弱,哪里擱得住你那些話?雖是死了爹娘,她總還是姑娘,便任憑你們這等欺凌作踐!她若有個好歹,我看你們誰跟……死去的老爺太太交代去!”她本要說二爺,卻想起這些日子顧思杳于顧嫵不聞不問的樣子,心里還真摸不準二爺在意不在意,話到嘴邊便就滑了。 如錦見顧嫵仿佛真有些不好,也頓時慌了,嘴里說道:“當真是我不好,快些將姑娘扶到屋里去。我去跟大奶奶說,給姑娘請大夫去。” 當下,兩人叫來院中的婆子們,眾人七手八腳將顧嫵扶到了里屋。 顧嫵躺在床上,氣息奄奄。任憑如月掐了多久的人中,只是醒不過來。有婆子拿了熱湯來喂,卻也灌不進去。 如錦看這架勢,生恐真鬧出些什么事來,四姑娘倘或被她氣死了,這罪名她可當真承擔不起。 當下,她拉著如月叮囑了幾句,便匆忙往洞幽居跑去。 其時,姜紅菱正在堂上坐著,同幾個管事算賬,忽然就見如錦急慌慌的跑進來。 如錦踏進門內,便嚷道:“奶奶,不好了,四姑娘一病倒下了!” 姜紅菱呵斥道:“亂跑亂嚷些什么,規矩都被狗吃了!”說著,又道:“你且慢慢說,到底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