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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椅上坐著略歇了歇,心里忖度道:倘或我當真幫著三爺跟大奶奶勾搭上了,憑著大奶奶的姿色,三爺還能多看我一眼么?我倒為什么要替他人做嫁?這念頭才起,又轉而想到,這三爺同我好,只怕就打著大奶奶的主意。我若是不順了他的意,他一時惱起來不認人,竟將我撇開不理了,我可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么?這便宜已是讓他占了,他是個少爺,我是個丫頭,這事即便聲張出去,也沒什么好結果。 聽聞以往菡萏居里也有幾個被他用過的丫頭,弄出事來,都被李姨娘悄悄打發出門了。這事上頭也不是全然不知,太太是個不當家的,老太太又只充糊涂。我若惱起來,只怕也沒什么好下場。罷了,我還是順了他的意。待這兩人當真勾連到一起,那可就是我一世的把柄了。這三爺再要甩開我,也沒那般容易! 如畫想通了此節,便又在屋里四下找尋起來。地下翻了一向沒什么異樣,她便爬到了床上,被子里褥子下頭,四下摸了一番,也不見什么。她心中細細琢磨,伸手探到枕頭底下,便摸到了一只荷包。 她心跳漸快,將那荷包拿了出來。細細打量了一番,只見這荷包乃是寶藍色綢緞的面子,繡著寶葫蘆的花紋,底下墜著一串流蘇,一看便是男人家的東西。 如畫見了這荷包,不該是寡婦所有,便啐了一口:平日里看著清高的跟貞潔烈女似的,原來背地里也干這茬子事!真正是假正經,真□□! 她前回在姜紅菱手里吃了一次大虧,面子里子丟了個干凈,這會兒自謂逮住了姜紅菱的把柄,心里輕嚼暗罵了一番,便將這荷包揣在懷中,連忙下床,將被單枕頭重新整理齊整。 姜紅菱離了洞幽居,如素回頭看了一眼,低聲道:“奶奶,那蹄子將門掩上了。” 姜紅菱朱唇淺勾,頭也不回的道:“東西可都放好了?” 如素回道:“安置好了,奶奶放心。這回,可得叫如畫這蹄子跌個大跟頭。” 姜紅菱淺笑:“讓一個丫頭跌個大跟頭,卻不算什么。” 主仆三個說著話,轉眼便到了松鶴堂。 原來自打姜紅菱得了顧王氏的喜歡,顧王氏時常叫她過來相陪說話,便是一日三餐也是在松鶴堂里吃的多。今日早起,她有些事情要回,索性早飯也不曾吃,便過來了。 姜紅菱到來之時,顧王氏也起來了,見她進來,果然十分高興。 祖孫兩個說了些話,顧王氏聽她還不曾吃過早飯,忙叫丫頭擺飯,同她一道吃了。 席間,顧王氏便問起之前相托之事。 姜紅菱笑道:“老太太也太性急了,昨兒才吩咐人了去打聽,哪里就這般快呢?倘或那戶人家竟搬走了,可還有的等呢。” 顧王氏便也笑:“這失散多年的親戚,猛可兒的聽見有消息,心里就急上火了呢。” 姜紅菱含笑道:“相托的都是極穩妥的人,老太太便放心罷。” 說話間,外頭人便傳報:“西府的二爺來了,給老太太請安。” 姜紅菱心中一頓,手中的湯匙竟掉在了碗中,好在無人瞧見。她拿手巾擦了擦手,便遮掩了過去。 顧王氏聽了,倒甚是歡喜,笑容可掬的同姜紅菱說道:“這思杳近來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就惦記上我這老婆子來,時常往這邊跑呢。” 姜紅菱聽在耳中,心里自然知道那是什么緣故,只是順著她的話笑說道:“二爺孝敬祖母,那是理所當然。” 正說著話,卻見顧思杳已自外頭進來。他今日穿著一身藏綠色松江布直裰,頭戴白玉冠,腰上系著鏤雕云紋玉帶圍腰,足登云頭履,步履穩健,器宇軒昂。 顧思杳登堂入室,走到桌邊,向顧王氏打躬問安道:“給老太太請安。” 顧王氏上了年紀,心里也喜歡見這些孫兒孫女常到膝下承歡,開懷道:“你倒是孝順,這么一大早就來看我這老婆子。”說著,也不管他吃沒吃過早飯,便吩咐丫鬟與他安放碗筷。 顧思杳本就有事來同顧王氏說,如今見姜紅菱亦在桌邊坐著,更不肯走,也就順勢坐了下來。 這祖孫兩個說著些家常閑話,姜紅菱在旁側耳靜聽,顧思杳那清朗的聲音不絕入耳,弄得她心中七上八下。 她低頭擺弄著手中的湯匙,看著面前的牛乳雞蛋粥,早已胃口全無。 顧思杳陪著顧王氏談話,卻一眼也不曾多看姜紅菱。 顧王氏看著這個二孫子,俊美清雋,儀表堂堂,不覺就想起了那死掉的顧念初,心里頗有幾分傷感。雖則侯府這邊還有個顧忘苦,但到底是姨娘所養。時下嫡庶之分并無那般嚴苛,但顧王氏心里到底也不是沒有疙瘩。 顧王氏打量了顧思杳一番,點頭道:“眨眼間,你也這么大了。你大哥雖是去了,卻也是成過親了。前頭趙氏與你說親,是她不自量力,我所以才拿那樣的話來擋她。其實你也不小了,該是成家的年紀了。不說即刻成親,卻也要相看著了。西府那邊,只你這一個獨苗,香火子嗣上可馬虎不得。你可有看上的姑娘,不拘什么門第,只管告訴祖母,祖母與你做主。就是家窮些,不過多給些銀子就罷了。就是你老子不答應,等祖母去跟他說!” 姜紅菱聽見顧王氏這番言語,不覺心頭一緊,輕輕咳嗽了一聲,便轉頭向如素低聲道:“嗓子里發粘,倒碗杏仁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