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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武家的獰笑道:“你說是什么便是什么,還用我們來搜么?快些交了鑰匙,不然我便叫人來擰了鎖子!” 姜紅菱冷眼看著,低聲吩咐道:“如素,給她們開箱子。叫她們洗亮了眼睛,好好看清楚。” 如素無法,只好將箱子開了鎖。 趙武家的親自上手,將里面的衣裳扒了又扒,卻只有些抹胸、肚兜、褻褲,果然只是貼身衣裳。 眾人搜了一遭,一無所獲。 趙武家的同章四家的面面相覷——怎會沒有? 如畫緊貼著墻壁,一張小臉煞白,嬌小的身子抖如風中落葉——怎會沒有? 姜紅菱嘴角揚起一抹嘲諷,啞著喉嚨道:“兩位嫂子都一一瞧過了,可有什么賊贓?” 那兩個婦人無話可說,只好悻悻說道:“既沒尋到什么,咱們就去回太太的話了,大奶奶歇著罷。”言罷,便帶著手下,鎩羽而歸。 如素氣不過,追了出去,大聲罵道:“你們平白糟踐了人一場,連個交代也沒么?” 自是無人理她,那起人一陣風也似的去了。 如素轉回屋中,一面抹著眼睛,一面收拾著滿地的衣裳。如畫跟在她身邊,一道拾掇著,一字不發(fā)。 姜紅菱看了地下這兩個丫頭一眼,微微嘆了口氣。 如今的她,還能怎樣? 藥勁兒襲來,姜紅菱雙目合攏,緩緩睡去。 入夜,下了一日的雨并未停下,雨勢卻比白日更大了幾分,刷刷的打在瓦片上聽得人心里發(fā)寒。 今日,該如素值夜。 坐在床下的腳凳上,撥拉著火盆里的炭,她歪著頭,半睡半醒著。 許是大夫新開的藥甚有效驗,奶奶今日睡得極熟。 夜半子時,顧家大宅一片死寂,唯有巡夜人的敲梆子聲按時傳來,更顯的這夜長而寂靜。 一陣冷風自外頭吹來,將如素吹得身上打了個激靈。 她起身出去,想要將門簾掖死,卻忽見幾道人影冒雨而來。 如素心中大駭,這院子的角門每日晚間是必要上鎖的,這起人是怎么進來的? 還未細想,那伙人便已到了門前,竟不問話,就撞開了門柄。 如素滿心驚恐,正欲張口大叫,便被一人捂住了口鼻拽在一旁,縛住了手腳。那人順手,將一塊手巾塞在了她口中。 但聽一人低低道了一聲:“不要理這丫頭,手腳快些!” 只這一聲,如素已然認了出來,這些人是家里的下人,不是土匪! 然而,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瞧著這些人走進內室。 這起人走進內室,直奔床前,撩開青紗帳子,只見大奶奶姜紅菱臥于被內,雙目緊閉,睡得很沉。那人長臂一伸,將姜紅菱連被卷起,扛在了肩上。 如素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些人將大奶奶自屋里帶出——他們要做什么?!正在疑問之際,頭上忽然一陣劇痛,眼前一黑,她便人事不知。 門外,依舊是凄風苦雨,雨絲打在臉上甚是冰冷,姜紅菱卻依舊沒有醒來,她睡得實在是太熟了。 這一行人趁著雨夜,匆匆走到顧家后巷的一口井前,將井蓋揭開,把肩上的人連著被子一道丟了進去。 那落井時的聲響,在這雨夜之中,顯得尤為沉悶。 領頭之人將井蓋子合上,又上了鎖,說道:“成了,回去復命罷,明兒一早再來。”便登時走了個干凈。 冰冷刺骨的井水從四面八方襲來,姜紅菱終是醒了過來,張口欲喊,井水便直直灌進口鼻之中,沖進肺腑,嗆噎難忍,胸肺也憋悶刺痛。身上裹著的被子,吸飽了水,拖拽著她向下沉去。全身上下都被凍到沒有知覺,唯有胸口宛如要炸開一般的劇痛。她拼命的掙扎,卻只是無用之功。 終于,她死了。 顧家大少奶奶姜紅菱,于一個雨夜,無聲無息的死在一口井中,終年二十三歲。 芳魂無歸,漂浮在空中,冷眼看著顧家將她的尸身打撈起來,對外報稱她守寡六載,為夫殉節(jié),換得貞節(jié)牌坊一塊。這塊用她性命換來的牌坊,為日薄西山的顧家又博得了一點點光彩。然而那位科考在即的小叔子,卻沒有受其蔭庇的命,不知怎么生了怪疾,不上半年便就撒手歸西。 她猶記得,那日她靈堂之上,四處一片縞素,堂下皆是披麻戴孝的下人,或真或假的哭著。顧思杳本在病中,卻忽然來了。他一襲素服,白衣勝雪,將那瘦削的身子襯的越加單寒。原本芝蘭玉樹一般的男子,卻在短短幾日內磨損成了這副樣子。走至堂上,望見姜紅菱的牌位,他雙目血紅,面色慘白,甩開攙扶的下人,走上前去。細瘦的手指輕撫木牌,一口鮮血噴在了供桌之上,猩紅觸目。 顧思杳死時,姜紅菱縱然已是一縷幽魂,卻還是有那么一絲絲的觸動。原來,自己還是有些掛著他的。 看著顧姜兩家一步一步的下蠢棋,在皇位爭奪之中押錯人選,最終大廈傾頹,家破人亡。 顧家宅邸,為新帝下旨,燒成了白地。滿門人口,男丁皆問斬,女子便入了娼籍。 史書于此,不過寥寥一筆。而她姜紅菱呢?仿佛世間,從來不曾有過此人。 一聲嘆息,落于天地之間。 名為姜紅菱的無主孤魂,慢慢淡去了影像。 第2章 新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