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東不知道自己怎么會突然收獲到來自禾穗這樣的意識，他的這個視角，就是此刻禾穗看到的眼中的世界，而現在自己或者禾穗，正好像斷了翅膀不再掙扎的飛鳥一樣，不斷的下墜，不斷的下墜。

    他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風沖著腦袋，頭發甩在臉上的刺癢，衣服被風吹的獵獵作響，只差下一秒，自己終于可以落地。

    林東閉上眼，這種無力感在禾穗的身體里讓她根本沒有任何求生欲望想要活著，她的四肢，自然而無力的垂著，一副聽天由命的架勢。

    不行……不能死！！！

    林東突然睜開眼看著距離自己咫尺的地面無限放大，甚至那清晰的紋路就能夠看的清清楚楚，哪怕是禾穗，在那一刻也有一絲意識清楚，只見他猛地在半空中翻身，在即將落地的那一秒中試圖打開自己斗篷底下的滑翔傘，林東，不對應該說是禾穗的身子如愿的上升，林東的意識慢慢抽離，他看到禾穗面無表情像個提線木偶一樣，四肢下垂,沉沉的夜空下，禾穗只是像沉睡一樣任由著自己的身子像是一攤死水的中的浮萍，漂浮，漂浮而又無處可依。

    ……

    “啊——”

    一種撕扯的劇痛突然將林東驚醒，他突然睜開眼睛看著周圍的環境發現還是在自己所處的那個房間里，而眼前的一切全都清晰起來，林東醒來 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墻上的掛鐘仍舊不停的走動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林東粗重的呼吸聲在房間里陣陣回響，沒有任何人回應這場噩夢，他抹了一把臉上出現的冷汗，剛才那一陣心慌讓林東差點回不過神來。

    ——恭喜宿主進階為地級八級。

    “八級？”

    他一個人不自覺的喃喃自語，在黑暗中就著窗邊僅有的光線看了一下不自覺的抬起自己的雙手看了一下，林東有些恍惚，因為掌間還有比較重的傷口正在隱隱發疼，想是誰故意留下這個印記來提醒林東，這一切都不只是噩夢。

    夜空濃重，秋風漸起，一掃夏天的沉悶，林東走到窗邊，紅瞳在黑暗中放射出光線，林東一下子能夠看到很遠的地方，連日以來的疲憊和沉重全都一掃而空，而他只是慢慢的推掌，只聽見一聲悶響，窗戶上的玻璃一道道開啟裂縫，然后應聲而碎，林東趕緊抬起手擋住一部分玻璃，只是這一個動作，只見那些在空氣中反射著不知道哪里得到光線的玻璃碎渣停留在半空中，像是靜止一樣，而這樣的這個招數林東的在蜉蝣那里遇到過。

    “所以是……我已經學會了？”

    他有些詫異，甚至有點不可置信。

    林東的心臟隱隱跳動，感受著來自著游走在自己周身的力量。

    “喂，可別高興的太早了，你為什么只升了兩級？？”

    蜉蝣的這個話也讓林東的興奮一下子也被澆滅了不少，他也在想，只是比起這個，對于最后的一個噩夢，難道是自己沒有通過？可是……為什么是禾穗？

    而就在此刻，禾穗身體的各項數據突然不穩定起來，以至于整件實驗室里已經發出了強烈的警報，自動門應聲而開，龍威慌張的看著各項數據，突然驚慌的對著禾穗說：“你到底在干什么？！”

    禾穗這個時候好像只是一個人體標本呆在巨大溶液泡著的玻璃罐子里，她的大腦插滿了各個不同的血管。

    她慢慢睜開眼，皮膚因為浸泡時間太久而產生及其駭人的褶皺，只見那雙本來應該擁有澄澈而有神的眼睛下，是空洞洞的一片，面對禾穗龍威從來沒有將她看成是個機器，她罕見的保留了情感和喜怒哀樂以及思想，這雖然是可怕的然而卻是至今那些人類仍舊無法超越的。

    龍威切換大屏幕，看著那些飆升或下降的數據一陣后怕，在穩定了各項不正常的數據之后，將屏幕切換到背對著龍威的禾風那里。

    “禾教授，實驗體002已經出現生命體征不穩定，意識游離紊亂的情況，建議終止實驗。”

    那邊沉默了很長時間，他整個人陷在老板椅中，手指敲著扶手，一下，兩下，三下……

    過了很長時間龍威才聽到那聲音緩緩的問道：

    “她會有危險嗎？”

    龍威回頭看了一眼禾穗，搖了搖頭：“不會，只是性情可能會大變……到時候發生什么情況還都是未知數。”

    “實驗，從來沒有未知。”

    龍威其實已經年過半百，但是在禾風面前關于學術問題的時候，龍威依舊得尊稱他為教授，只因為這個人是真的另龍威欽佩。

    “既然不會有生命危險，那就繼續，禾穗最愛美了，她肯定受夠了她這個樣子。”

    隨后視頻被切斷，而禾穗身體的各項數據又在大屏幕上顯示著，龍威看著這個禾風畢生最滿意的作品，如今像是返廠重修，她又變成了自己很早以前十年前見到的那個樣子。

    沒有人知道禾穗為什么會突然變得異常，她的各種狀態只會通過各項冰冷的數據，甚至情緒只會用多巴胺的多少來表示，難過到定點是什么？在他們看來只是多巴胺過低而已。

    僅僅如此。

    沒有人體會到那種痛苦和心慌，她只是又夢見了那個在湛藍的天空下身著白襯衫的少年，衣衫附著鮮紅而刺眼的血，在高樓中墜落，墜落，她沒有抓住他，她甚至只是呆在很遠的地方，像是跳過全部的過程只是看到了電影的最后結局，只是失落，心里空落落的什么都沒有……

    奧……她都忘了，她沒有心這個東西了。

    禾穗其實一直在清醒中度過，冰冷的大屏幕下是她蒼白褶皺到一起的丑陋皮膚，她的面容模糊，如禾風所講，自己真的受夠了這個樣子，可是下次，她再次擁有眼睛，會是什么樣子？

    她突然很想說些什么，cao縱著連接在自己腦中的電腦，在冷清的實驗室里，幽藍的電腦屏幕上閃著白色的光標，緊接著一連串的字母便都被拼寫出來：

    我好喜歡那件紅色的嫁衣，甚至街道，甚至黃昏，甚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