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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隨清晨起床,提著刀推開門,剛走下臺階,忽然發(fā)現(xiàn)庭中的梅花開了。 她微微一怔,不知不覺又是一年冬天了。 今年的冬天來得早,才十月已是一片琉璃世界。 然而距他們放燈之約只剩下兩個月,桓煊還沒到。 他七月初便已出發(fā),按理說早就該到了,可他非但沒出現(xiàn),這兩個月還音訊全無——這不能怪他,非要怪也只能怪他倒霉,因為他們一行人行至河陽附近,沒幾天河陽便有流民舉兵叛亂,驛路斷絕,音書傳不過來。 隨隨雖然知道他帶了數(shù)百精衛(wèi),但隨行的還有高嬤嬤這樣的老人家,若是不巧陷在人多勢眾的叛軍中間不知能不能無虞。 偏偏秋冬時節(jié)邊關(guān)不寧,她不能離開節(jié)度使府,只能派了一支親兵去河陽接應(yīng),去了二十來日,還沒有音信傳回來。 日子一天天過去,她越來越坐立難安。 心神不寧地練完一套刀,回房沐浴更衣畢,門外便響起橐橐靴聲。 田月容推門進(jìn)來,快步走向她:“大將軍!” 隨隨道:“可有桓煊的消息?” 田月容眼中閃過一絲促狹:“那倒沒有。” 隨隨眼神一黯:“有什么事?” 田月容“嘖”了一聲:“有人領(lǐng)著一隊人馬來投靠大將軍。” 河朔三軍聲名在外,時常有流民帥帶著自己的人馬來投靠,隨隨見怪不怪:“有多少人馬?” 田月容道:“屬下也就粗略地掃了一眼,大約有個五六千人吧,馬有上千匹。” 隨隨驚詫道:“這么多?” 人多還罷了,上千匹馬可不是小數(shù)目。 她道:“那些人是從哪里來的?首領(lǐng)是什么來頭?” 她若有所思道:“把兵馬安置在城外,帶那首領(lǐng)來見我。” 田月容忍不住笑出聲來:“人馬是從河陽來的,那首領(lǐng)是什么來頭屬下卻是不知,屬下只知道他姓甚名誰。” 隨隨終于察覺出她的不對勁,掀了掀眼皮道:“姓甚名誰?” 不等田月容說話,門外響起個熟悉的聲音:“此人姓鹿,一頭鹿的鹿。” 一人掀簾入內(nèi),手里拿著一枝半開的白梅,眼中盛滿了笑意:“鄙人鹿子衡,見過蕭大將軍。” 第123章 番外一 高嬤嬤春條 河朔的冬季寒冷又漫長, 到處都是白皚皚一片冰天雪地,人在這樣單調(diào)的環(huán)境里呆久了,難免煩悶寂寞又無趣。 不過這一年冬天因為一個人的到來, 整個河朔都染上了一層粉艷艷的桃花色, 三鎮(zhèn)的百姓一掃懨懨之色,個個眉飛色舞, 無論是茶肆、酒店還是胡餅攤子,只要熟人一見面,第一句話必定是:“哎,你有沒有聽說那個小鹿郎……” 小鹿郎和蕭將軍同坐一車逛市坊。 小鹿郎和蕭將軍去城外鑿冰捉魚, 回來時共乘一匹馬。 小鹿郎和蕭將軍在胡麻子胡餅鋪買了一張胡餅,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分著吃,小鹿郎還趁人不注意偷偷舔了蕭將軍嘴角的芝麻粒,可惜全被葛皮匠他娘子的四姑看在眼里。 蕭將軍帶著小鹿郎去擎云樓賭錢, 笑瞇瞇地看著小鹿郎把錢輸?shù)镁? 又一把全都贏回來。 蕭將軍一擲萬金買下大皮貨商袁老五壓箱底的黑狐裘,當(dāng)天就穿在了小鹿郎的身上招搖過市。 …… 幾乎每天蕭將軍和小鹿郎都能給魏博百姓提供新的談資。 但是小鹿郎是什么來頭, 沒有人能說得清楚,有人說他本是西北神翼軍中的裨將, 因為犯了事從軍中逃出來,也有人說他是江南來的水匪頭子,因為他細(xì)皮嫩rou臉白如玉, 只有江南的水土養(yǎng)得出來這種小白臉, 還有人說他是關(guān)外哪個西域小國的王子,因為王位之爭逃到河朔來投靠蕭將軍。 但是神翼軍逃將、江南水匪和西域王子怎么會帶著三四百兵馬如神兵天降一般奪下河陽城,斬殺匪首,帶著五千叛軍來河朔投靠蕭將軍, 似乎沒有人認(rèn)真想過。 總之他周身籠罩著一團(tuán)迷霧,眾人只知道他姓鹿,比段司馬和程公子生得還俊,比蕭將軍麾下那對有“黑白俏無常”之稱的雙生子還俊,俊得天上有地上無,以至于蕭將軍只見了他一面便讓他住進(jìn)了節(jié)度使府,從此兩人出雙入對、形影不離。 據(jù)說小鹿郎到魏博不過三日,蕭將軍就將府中的男舞伎和伶人遣散了大半,剩下不愿自去謀生的也送去莊園里住著。 對三鎮(zhèn)百姓來說,這一項豐功偉績更令人嘆為觀止,幾乎非人力可為。 于是也有不少人認(rèn)為這位小鹿郎壓根不是人,其實是山中的精怪化成人形,不是鹿精就是狐貍精。 冬季晝短,午時才過不久,太陽已有些西斜。 昨夜一場大雪下到早晨才停,積雪被往來的車馬行人踩成雪水,道路泥濘不堪,不過魏博百姓絲毫沒有被這點小障礙難住,依舊蹚著泥水堅定不移地逛著,因為還有一個月就是歲除了,又到了家家戶戶置辦年貨、裁制新衣的時節(jié)。 “聽說了嗎?昨日蕭將軍帶著小鹿郎去青云寺了……” “青云寺的送子觀音最靈驗了,蕭將軍莫非是去求子的?” “還沒成婚求什么子……” “依我看蕭將軍只是在興頭上,沒準(zhǔn)過幾天就膩了,那小白臉就一張臉好看,能頂什么用……哎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