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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雖喜歡這媳婦柔順,但太過謹小慎微,有時候也甚是煩人。 阮月微躬身道:“那媳婦便直言不諱了,阿家別見怪。” 便半遮半掩,吞吞吐吐地把蕭泠隱瞞身份當齊王外室的事說了一遍。 皇后默不作聲地聽完,嘴唇越抿越緊,到最后成了一條線,法令紋深如刀刻,一張臉陰沉得能滴下水。 她雖不理會三子,但他府上的事還是知道的,當初他養外宅婦,她只當是他胡鬧。 聽說那外宅婦替三子擋過一箭,大公主來替那外宅婦請封,她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同意了,論功行賞是她該得的,既然桓煊喜歡,納進府給個名分也無妨——她對這三子還是有些歉疚的。 沒想到他養的竟然是蕭泠。 “你確定沒認錯人?”皇后問道。 阮月微謹慎道:“應當不會認錯,樣貌和聲音都一模一樣,世上很難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 她頓了頓道:“本不該讓阿家不豫的,可蕭將軍畢竟是我姨表姊,三弟又是我看著長大的,這件事說起來也同我不無干系……” 皇后道:“陛下和太子可知道此事?” 阮月微道:“阿阮同太子殿下說了,殿下怕陛下震怒,沒敢告訴陛下。” 皇后頷首:“我知道了。” 太子若是將這事告訴皇帝,難免有挑撥離間之嫌。 何況即使告訴皇帝,他也會當作不知道——她了解皇帝,他總是有太多的利弊要權衡。 皇后看了眼阮月微道:“你先去偏殿歇息吧。” 將阮月微打發走后,皇后撥動著手里的念珠,閉著眼睛念念有詞好一會兒,這才叫來個內侍道:“你去同陛下說一聲,今日小新歲,我備了齋菜,請他一同用晚膳。” 第91章 自從長子走后, 皇后哀毀過度,對丈夫也近乎不聞不問,這還是第一次邀他一同用晚膳。 皇帝在前朝與臣僚議完政, 便即去了皇后的禪院——唾手可得時只是尋常, 受了多年冷遇偶爾得她主動相邀,反倒覺得難能可貴。 步輦剛在宮門前停下, 皇后已親自迎了出來。 她雖是帶發修行,平常都和真正的寺尼一般穿僧衣,今日卻破天荒地穿了俗家衣裳,發上插戴玉梳, 雖然仍舊素凈,卻有了些昔日的影子。 皇帝不覺想起昔年兩人新婚燕爾、情好款洽之時,目光越發柔和,上前扶住她胳膊, 兩人相攜穿過廊廡, 進了禪房。 兩人相對坐下,皇后屏退了侍從, 親手替皇帝煮茶。 皇帝從她手上接過粗陶茶碗,看著碗中茶湯:“今日怎么想起邀我來用膳?” 皇后抿了一口茶湯:“妾近來想了很多。” 她垂下眼簾:“這么多年過去, 妾的執念也該放下了,若是燁兒泉下有知,一定也不希望他阿娘如此。” 皇帝目光一動, 不覺撂下茶碗。 皇后抬眸看向皇帝, 目光落在他花白的鬢角上。 皇帝笑道:“我老了。” 皇后抬手掠了掠自己的鬢發,微微一笑:“妾也老了。” 頓了頓道:“這些年是妾對不住陛下。” 皇帝傾身向前,握住她冰涼的雙手:“你我夫妻,何必說這樣見外的話。” 皇后多年來第一次沒有抽回手, 接著道:“妾不是個好母親,因著一些心結,這些年委屈三郎。” 皇帝眼中微露詫異。 皇后凄然一笑:“說起來陛下或許不信,妾這幾年仿佛身在迷障中,即便日日念經禮佛,也一直無法破除,可一旦走出迷障回頭一看,便覺自己可笑可恨之至。這大約便是阿師所說的‘頓悟’吧。只是苦了三郎。”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道:“燁兒的事我也放不下,何況他是你親手教養大的。已經過去的事,不必苛責自己。三郎是個孝順孩子,一定能體諒,不會怪你的。” 皇后道:“陛下不必安慰我,事到如今,我也不奢求他的原諒。只是我已老了,時日無多,能在有生之年盡量彌補一二,也不枉我們母子一場。” 頓了頓道:“早知今日,當初我便不該將他送去太后宮中教養。” 皇帝道:“當初的事怪不得你,你生他時在鬼門關里走了一遭,身子好幾年都未復原,且命理玄言,不可盡信也不可不信,他的八字的確妨克你,萬一有什么不諧,便是追悔莫及的事。他在阮太后宮中,一應衣食份例、教養開蒙都與大郎二郎相同,你實在無需自責。” 皇后道:“以前的事且不說,這幾年我對他避而不見,一定傷透了他的心。” 這下皇帝也找不出話來安慰妻子,只能道:“過去的就別放心上了,你能想通就好。” 皇后點點頭:“妾想著,過兩日便是歲除,又是他生辰,前幾年因為妾的緣故,他總是一人在府里過,今年該好好聚一聚。” 皇帝欣慰道:“我也是這個意思,只是要勞你費心cao持。” 皇后又道:“陛下也同妾見外了。有德妃幫我,不用費什么心。” 頓了頓道:“第一次給這孩子慶賀生辰,該當好好熱鬧一下,家里人少,不如再請些宗室外臣。” 歲除宴以前也有賜宴群臣的先例,皇后這提議不算過分。 皇帝沉吟道:“大張旗鼓地慶賀,恐怕太子和群臣有別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