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頁
她不敢往下想,臉白如紙:“……許是妾認錯了。” 她頓了頓道:“秋狝時妾曾聽過那女子說話,她的聲音很特別,應當能聽辨出來。” 太子神色凝重:“此事非同小可,你切要仔細辨認。” 說話間步輦已到了閣前,兩人降輦拾級而上。 到得閣中,只見皇帝和臣僚們已經到了,蕭泠與大公主已經回了閣中,此時正坐在皇帝身邊談笑風生。 太子夫婦上前向皇帝行禮。 皇帝看了眼蕭泠,向兒媳笑道:“阿阮,說起來蕭卿同你還是表姊妹,多年未見,你們可以好好敘敘舊。” 蕭泠一禮:“見過太子妃娘娘。” 阮月微雖有預料,這道聲音仍舊似耳畔一聲驚雷。 她心中悚然,勉強穩住心神,還以一禮:“表姊不必多禮,以姊妹相稱即可。” 蕭泠淺淺一笑:“末將不敢僭越。姨母這向可好?未能前去府上拜訪,還請太子妃見諒。” 阮月微強撐著與她寒暄,魂魄卻似已離體。 蕭泠關切道:“表姊臉色不太好,可是玉體違和?” 阮月微取出絹帕輕輕掖了掖額上冷汗:“勞表姊垂問,是方才上臺階時走得急了。” 敘了會兒溫涼,皇帝便讓眾人入席。 大公主特地將自己的坐席讓給阮月微:“阿阮坐這里吧,你們表姊妹多年未見,一定有說不完的話。” 大公主也曾在秋狝時見過鹿隨隨,然而她心寬似海,壓根沒往這上面想,讓他們表姊妹坐一起全是出于好心。 阮月微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待眾人坐定,宮人捧了酒器食具肴饌魚貫而入。 蕭泠用左手執起牙箸。 大公主好奇道:“聽說蕭將軍左右手都能開弓舞刀,不知能否用右手執箸?” 蕭泠狀似不經意道:“原先可以,不過幾年前右臂曾受過傷,不如左手靈便。” 大公主道:“是沙場上受的傷么?” 蕭泠道;“叫野獸抓的。” 阮月微心頭又是一突,她記得秋狝時她踩著那外宅婦的右臂上馬,聽見她輕嘶一聲,右臂一縮,似乎是有傷。 她幾乎已經能肯定,眼前這個女羅剎女殺神,便是當年那個外宅婦。 樂作三闕,皇帝便讓在座眾人賦詩。 蕭泠雖是武將,但蕭家世代簪纓,她四歲開蒙,師從名儒,讀破萬卷,辭采亦十分出眾。 不過她今日帶了程徵來赴宴,有心讓他一鳴驚人,為免喧賓奪主,只是寫了首平平無奇的應制之作。 皇帝仍舊刮目相看:“蕭卿文采斐然,真乃出將入相之才。” 一干詞臣也都交口稱贊:“最難得是字里行間的氣概。” 程徵也爭氣,皇帝掃了一眼他的視作,雙眼便是一亮:“是狀元之才。” 阮月微一向以詩才自傲,但此時她哪里還有賦詩的興致,草草寫了兩首交差,皇帝違心地夸了句“詞句清麗”,便揭過不提。 皇帝賞了眾人一些綾羅和金玉,便向蕭泠道:“聽聞蕭卿國手,朕今日特地召了兩個翰林棋待詔向蕭卿討教。” 蕭泠笑道:“陛下謬贊,臣愧不敢當。” 頓了頓,看向程徵:“倒是程郎雅擅此道,不如讓他向兩位待詔討教一二。” 皇帝捋須笑道:“蕭卿過謙了。常言道‘強將手下無弱兵’,這位程郎想必也是數一數二的高手。” 隨隨向程徵點了點頭,他上前不卑不亢地一禮:“小民獻丑。” 皇帝指了一位而立之年的棋待詔:“馮卿,你陪這位程小郎君試試。” 便即有內侍撤去歌舞管弦,搬了一張紫檀嵌螺鈿的棋枰來,放在織金舞筵中央。 程徵與那棋待詔相對而坐。他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向那棋待詔一揖:“請賜教。” …… 桓煊直睡到午時方醒,醒來只覺頭痛欲裂,隱隱記得昨夜說了許多荒唐話,做了一些荒唐事,詳細情形卻是記不起來了。 他起身洗漱更衣畢,問內侍道:“豫章王呢?” 內侍道:“回稟殿下,豫章王在西廂安置,這會兒大約還睡著。” 話音未落,一人衣衫不整地褰簾進來,揉著眼睛,滿身酒氣,正是桓明珪。 “子衡,借我身衣裳,”桓明珪不見外地道,“鮮亮些的,不要你平日穿的那些老氣橫秋的,我要入宮見佳人去。” 桓煊額角青筋一跳,正要挖苦他兩句,有內侍在簾外道:“殿下,有中官來傳陛下口諭。” 兩人異口同聲道:“何事?” 桓煊乜了桓明珪一眼,揉了揉額角:“進來說話。” 內侍褰簾進屋,向兩人行罷禮道:“說是陛下在東內御苑里款待蕭將軍,召了兩位翰林棋待詔侍宴,叫蕭將軍身邊那位白衣隨從打得毫無招架之力……” 桓煊一聽便想通了其中關竅,能進翰林院當棋待詔的,自然是萬里挑一的國手,結果卻被蕭泠的隨從不費吹灰之力地擊敗,自然有損天家顏面。皇帝這是想讓他去扳回一城。 可若是去了,無可避免要見到蕭泠…… 不等那內侍把話說完,桓明珪便往堂弟背上一拍:“子衡快去給那小子點顏色瞧瞧,我桓氏之雄風就靠你振作發揚了。” 第86章 按桓煊的性子本該一口回絕的, 但事關桓氏雄風和朝廷顏面,似乎值得斟酌一二,他便遲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