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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然可以悄悄把他帶回府中再解決,但難免節(jié)外生枝,莫說他的侍從、奴仆,今日席間有幾個客人都是認得暉兒的。 越快解決越好,這南風館的主人與他相識多年,有不少把柄握在他手上,他偶爾玩過頭弄出人命,總有人悄無聲息地收拾妥當,這也是他只來這里消遣的一大原因。 武安公咬咬牙,眼中忽然掠過一絲狠戾之色,柔聲道:“暉兒,你受苦了,莫怕,阿耶會帶你回家……” 他一邊哄孩童似地哄著,一邊向他靠近。 趙清暉現(xiàn)在一挨近父親便渾身發(fā)抖,他日日用藥液浸浴,送來前又被人喂了藥,明明惡心得抓心撓肝,可身子卻仿佛有自己的主意。 他只能往床里縮,口中“呀呀”作聲,讓父親別靠近自己。 可武安公卻探身過去,忽然拿起榻上的被褥將兒子兜頭一蓋,便即下死力摁住他口鼻,一邊壓低聲音,哽咽著道:“暉兒,你別怨阿耶狠心,阿耶不忍心見你如此,只能親手送你上路,你放心,阿耶一定替你報仇雪恨,把桓煊千刀萬剮……” 趙清暉愣了愣,旋即明白過來父親要做什么,渾身的血瞬間涼透,他在江南一年不堪回首,遭的那些罪他都不敢回想,唯一的念想便是盼著父親能找到他,替他報仇,讓他做回尊貴的武安公世子,結(jié)束這場噩夢,誰知他的親生父親竟然要殺他! 他苦熬一年,只想找阮月微和桓煊報仇,哪里肯就這么死了,便即蹬腿朝著父親猛踢狠踹。 武安公是個武將,雖然已近六旬,體格仍舊強健,堪稱老當益壯,趙世子那羸弱的小身板不是他對手,但人在瀕死求生時爆發(fā)出的力量也不可小覷,武安公竟差點叫他踹翻。 他騰出一只手來按住兒子雙腿,然后用膝蓋牢牢抵住,又去悶他頭臉。 被褥下的身體掙扎了一會兒,漸漸不再動彈。 武安公長出了一口氣,燃眉之急一解,悲痛瞬間襲來,他一下子松了勁,無力地癱坐在床邊。 就在這時,被褥下的趙清暉忽然又動起來。 武安公正“騰”地站起身,待要再去悶他,忽聽外頭兩個小僮驚叫:“官人何事?” 話音未落,只聽門扇“砰”一聲被人從外頭踢開,呼啦啦闖進來一隊人馬,看身影總有十多個。 武安公大驚失色:“何人私闖民宅?” 領(lǐng)頭之人道:“金吾衛(wèi),你是何人?” 武安公來這種地方,自然是竭力藏形逆跡,掩人耳目,此時也不敢亮明身份,只虛張聲勢道;“你們好大膽子,可知我是何人?” 領(lǐng)頭之人冷笑道:“一個鹽商罷了,不過有兩個錢,也敢這樣同官差說話!” 武安公此時已察覺出不對勁來,這地方有他做靠山,金吾衛(wèi)等閑不敢找麻煩,今日怎么一反常態(tài)來搜查? 他穩(wěn)了穩(wěn)心神道:“什么鹽商,我是武安公的朋友……” 金吾衛(wèi)們面面相覷,忽然爆發(fā)出一陣大笑。 領(lǐng)頭之人道:“那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有人報案稱武安公府世子被人囚禁在此,我等奉命來此地搜尋。一個小小商賈也敢扯虎皮作大旗。” 顯然是不信他的說辭。 武安公一聽“武安公世子”幾個字,頓時如墜冰窟,頭腦中瞬間一片空白。 就在他愣怔的當兒,有人一個箭步竄上去將他拿住,又有人掀開被褥,借著月光一瞧,只見床上躺著個赤條條的年輕男子,不由“嘖”了一聲,別過頭去。 “這位可是趙世子?”那金吾衛(wèi)問道。 趙清暉奄奄一息,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 那金吾衛(wèi)探了探他的鼻息,神色一凜,向武安公道:“你方才想悶死他?” 就在這時,有人找到了燈燭,用火折子點燃,舉過來對著衣衫不整的武安公一照。 為首的金吾衛(wèi)“啊呀”一聲驚呼:“你……你是……趙公?” 第72章 那金吾衛(wèi)一聲“趙公”喊出來, 武安公最后一絲僥幸也消散無蹤。 叫人認出的同時,他也借著火光認出了對面的人,那是金吾衛(wèi)將軍曹翊, 曾去他府上赴過宴席, 不但認識他,也認識趙清暉。 而且他們還發(fā)現(xiàn)他意圖悶死自己兒子, 若真死了倒也罷了,眼下尚余一口氣,卻是無盡的麻煩。 曹翊臉色尷尬,向武安公一揖:“在下不知是趙公在此消遣, 多有冒犯,請趙公海涵。” 武安公鐵青著臉道:“曹將軍也是辦案心切,一場誤會。” 曹翊轉(zhuǎn)頭向部下們道:“誤會,都是誤會。” 說罷向武安公一揖:“在下還有差事在身, 先失陪了。” 武安公勉強擠出個笑容, 頷首道:“曹將軍得閑時來寒舍小坐。” 曹翊道:“一定一定。” 便即帶著部下們撤離。 武安公心虛地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兒子,他要殺害親子的事已經(jīng)叫金吾衛(wèi)發(fā)現(xiàn), 這下子不能再下手了,甚至還要竭力救活他, 否則他一死,誰都知道是他所為。 再說畢竟是殺害自己如珠如寶疼愛十幾年的親兒子,他方才下手是憑著一股狠勁, 叫金吾衛(wèi)們一打岔, 氣衰力竭,再要鼓起來就難了。 武安公勉強穩(wěn)住心神,思來想去,用被褥將兒子一裹, 叫來親隨,把他塞進馬車,借著夜色悄悄回了府,又偷偷延醫(yī)請藥,折騰了半宿,終于將趙清暉這條命救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