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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少錢。”桓煊道。這點錢財對他來說不過九牛一毛,不過對個貧家女來說卻已是難以想象的巨資了,桓煊忽然覺得她這精打細算心疼錢財的樣子也很可愛——看一個人順眼時,無論什么都會變得可愛。 隨隨又道:“民女什么都不懂,王府規矩大,恐怕做得不好……” 桓煊想了想,她在王府或許確實不如在這山池院中自在,便不再勉強:“好。”其實連他自己也覺王府所在的安興坊附近車馬嘈雜,不如常安坊清幽僻靜,遠離塵囂。 他接著道:“住在常安坊也無妨,孤叫人將你的名姓戶籍送到宗正寺。” 春條在一旁聽著,不由喜出望外,在宗正寺登了冊,她家娘子便是齊王的正經貴妾,便是王妃也不能隨意處置發落。就算她以后年老色衰失了寵又沒有子女,憑著這名分,下場也不至于太凄涼。 隨隨一怔,她沒想到桓煊忽然改了主意要納她入府,雖然她的戶籍可以假亂真,但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抿了抿唇道:“民女不需要什么名分,能伺候殿下已是民女的福分,殿下還未娶王妃就納妾,恐怕會妨礙殿下的名聲。” 桓煊最不在乎的便是名聲,他掌著兵,名聲太好才要擔心。但她一心替他著想,不為名利所動,他心中自然熨帖,挑挑眉道:“那些虛名對孤毫無用處。” 隨隨又道:“王妃未過門殿下就納了妾,恐怕王妃心里不好受。” 桓煊自己知道王妃是沒影的事,不過看她這么誠惶誠恐,沒有半點欲拒還迎的意思,大約是真的害怕惹主母不快,便道:“此事以后再說。” 隨隨這才放下心來:“多謝殿下。” 春條眼見到嘴的鴨子飛了,又氣又急,卻又說不上話,只能一個勁朝她使眼色。 隨隨只當看不懂,吩咐道:“春條,我有些餓了。” 春條無法,只得道:“廚房里煨著薄粥,奴婢去替娘子盛一碗來,弄幾個清淡小菜。” 桓煊道:“孤也在這里用膳。” 隨隨立即道:“殿下還是去前頭用膳吧,免得過了病氣。” 桓煊一哂,不以為然道:“要過早就過了。” 他從腰間解下一塊雕螭龍的羊脂玉牌給她:“這個你收著,以后有事叫人帶著玉牌來找我,即便在宮里也會有人立即通傳。萬一我不在,京中的衙門也都認得這塊牌子,像昨日那種事,太醫署見了牌子就會派醫官過來。” 隨隨心下愕然,她知道這塊玉牌意義非同一般,萬萬沒想到他會把這種東西給她。她一時拿不準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遲疑了一下道;“這玉牌太貴重了,民女不能要。” 桓煊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叫你收著就收著,多什么話。” 說著把玉牌往她枕邊一撂,仿佛那只是塊不值一錢的石頭。 隨隨只好將玉佩收好:“多謝殿下。” 桓煊面色稍霽,矜持地抬了抬下頜:“你別多想,只是借給你用用。” 隨隨忍不住彎起嘴角:“民女知道了。” 正說著話,有內侍在門外道:“啟稟殿下,午膳備好了。” 桓煊道:“送進來吧。” 內侍們捧著食案盤碗魚貫而入,在屏風外擺好了午膳,齊王要在這里用膳,便不是清粥小菜能打發的。 春條跟著走進來,問隨隨道:“娘子要在床上用膳么?” 隨隨搖搖頭:“你扶我起來梳洗更衣。” 她在床上躺了幾日,也覺腰背僵硬,想下床舒展一下腿腳。 洗漱畢,隨隨走出屏風,與桓煊一同用午膳。 桓煊叫人撤掉一張坐榻,與她連榻而坐。 隨隨生怕把病氣過給他,齊王殿下千金之軀,病倒了她可擔待不起。 “殿下別靠民女太近。”她說著往旁邊避了避。 她不說這話還好,一說,桓煊立即舒臂將她往身邊一攬,沒好氣道:“孤比福醫有用,借你沾沾福氣病好得快。” 隨隨哭笑不得,只能從善如流地靠著他。 兩人正要用膳,簾外又傳來內侍的聲音:“啟稟殿下,豫章王求見。” 桓煊皺起眉:“他又來做什么?” 內侍小心翼翼道:“說是來探病……” 桓煊正想叫人打發他走,瞥了一眼隨隨,想起昨日的事畢竟欠了他一個大情,不好這么過河拆橋,遂放下玉箸,對隨隨道:“你先用粥點,孤去去就來。” 隨隨求之不得,她一個人吃飯自在多了:“殿下去吧,莫讓客人久等。” 到得前院,桓煊見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桓明珪,那點稀薄的歉意頓時煙消云散,向他一揖:“昨日的事有勞六堂兄,今日舍下不便,改日定當掃榻設席,好好請堂兄一回。” 桓明珪道:“子衡不必客氣,愚兄是來探病的,沒有那么多講究。” 頓了頓道:“鹿姑娘好些了么?” 桓煊眉頭一跳:“多謝六堂兄垂問,鹿氏已無大礙。” 桓明珪抬頭看了看日頭,摸了摸肚子:“不知不覺已經亭午了。” 桓煊道:“舍下有病患,今日便不留堂兄用午膳了,免得將病氣過給堂兄。” 桓明珪歪著腦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愚兄一個閑人,過了病氣也無妨,無非借機在家中躺著躲懶,倒是少些應酬的煩擾。倒是子衡你,宮中和軍中那么多要務,朝廷離了你可不行,該當保重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