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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職遵命。”中年人低著頭恭謹道。 隨隨道:“辛苦你。” 說罷隨手從他案頭拿起一個粉色琉璃小盒,撩開氈帷走了出去。 那少年伙計仍舊恭立在門外。 隨隨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沒想到她會和他說話,一時間受寵若驚,語無倫次道:“卑……小的名喚田駿。” 隨隨一笑,拍拍他肩膀:“好,下回買胭脂還找你。” 說罷撩開氈帷走了出去。 那少年跟出兩步,望著隨隨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驀地回過神來,心跳如擂鼓,手心里滿是汗水。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蕭將軍本人,雖然戴著帷帽看不清真容,但單是氣勢就夠懾人的了,沒想到態度卻那么平易近人。 他呆呆地撫了撫方才被拍的右肩,心臟猛地撲騰到嗓子眼。 蕭將軍竟然親手拍他的肩!用左手!那只傳說中百步穿楊,能在萬軍中取敵將首級的左手!這說出去誰能相信! …… 隨隨下了樓,又挑了盒普通的面脂,便走出脂粉鋪子。 店鋪在街巷深處,兩人往巷口走,冷不防一陣穿堂風迎面吹來,掀掉了隨隨的帷帽。 小桐驚呼一聲追上去撿。 恰在這時,一個穿黃衫石榴裙的少女帶著婢女迎面走來,把她看了個正著。 那少女一怔,頓住腳步,不錯眼地盯著她瞧,片刻后,似乎是意識到自己失態,“啊呀”輕忽一聲,快步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隨隨回頭看了看那少女,只見她戴著帷帽,身披泥銀鮫綃紗帔帛,看身量不過十四五歲,那身杏子黃的衣衫看著不打眼,實則是蜀地出產的重蓮綾,上用的貢品。 再看那青衣婢子,發上簪著對寶相花鈿頭嵌松石銀釵,衣裳也是上好的青碧絞纈制成,腰間佩著銀香囊,一看便是高門大戶的婢女。 這樣的人家,即便在長安也找不出十戶來,不是皇親貴戚便是股肱重臣。 莫非是把她認出來了?隨隨立即否定了這想法。 她已有十來年不曾回過長安,即便在她年幼時見過她,也不可能認出她來。 那就是認識阮月微的人了。 她沒將此事放在心上,倒是小桐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低聲道:“娘子,咱們身后那小娘子,回頭望了你好幾眼。你可是見過她?” 隨隨笑道:“我剛到長安,第一次出門,怎么會認識人。” 小桐皺著眉冥思苦想:“奴婢看那婢子的衣裳裝束眼熟,像是在哪兒見過……” “對了!”她雙眼一亮,“奴婢想起來了,那是張府的人!去年他們府上奴婢來送年禮,穿的就是這種絞纈衣裳。” 長安城里顯赫的張家只有一個,便是當朝右相張秋湖家。 張秋湖出身寒素,弱冠之年進士科舉登第,從此便青云直上,四十歲出頭便當上了宰相。 方才那身著杏黃衫子的小娘子,八成就是張家的千金了。 隨隨佯裝不知:“張府?” 小桐道:“當朝右相張公,娘子可聽過?” 隨隨搖搖頭。 小桐解釋了一下張相的出身和發跡經過,又道:“張府只有一房,人口簡單,方才走過去那個多半就是張相元配夫人所出的小娘子了。張家嫡庶加起來七八個兒子,就只有這一個女兒,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她頓了頓,接著道:“那位張小娘子是個美人,且才情出眾,和寧遠侯府的三娘子并稱長安雙姝,聽說兩人還是手帕交。” 隨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她猜得沒錯,果然是阮月微的熟人。 小桐又道:“寧遠侯家的三娘子是長安城里公認的第一美人,可惜奴婢不曾見過,也不知究竟能美到什么地步。” 她說著說著想起齊王殿下對阮三娘的一片癡心來,頓時有些心虛,用眼角瞟了眼隨隨的側臉,卻見她神色如常,并未起疑,暗暗松了一口氣。 這一看又不禁叫那張臉吸引住。雖然藏在紗帷后,隱隱綽綽的也能看出秀美的輪廓。 那眉目當真是難描難畫,她一個女子都忍不住偷看兩眼。 也不知那位阮娘子與這位比起來如何,反正她是想象不出來。 寧遠侯府內院。 阮月微坐在軒窗前,面前的畫案上鋪著細白的藤麻紙,手里拈著白玉筆管,那春蔥似的纖指似玉一般瑩潤無暇,一眼望去竟分不出來。 但她只是微微蹙著眉,望著窗外花影出神,似乎忘了怎么落筆。 從庭中遙遙望去,宛如一幅工筆仕女。 張清綺跟著侯府婢女行至中庭,便看見那綺窗里的女子撂下筆,抬眼望她。 接著一陣環佩泠泠清響,畫里的美人動起來,仍舊像一幅行走的畫。 美人褰簾出來,提著郁金裙迤迤然走下臺階:“怎么才來,我盼了你半日了。” 張清綺狡黠地一笑,稚氣的臉頰上現出一對深深的酒窩,煞是嬌俏。 她指指婢女手里捧著的紫檀匣子:“姊姊莫怪,meimei這不是不好意思空著手上門,特地繞路去了趟東市。” 那匣子約莫兩掌見方,蓋子上有精巧的金銀平脫花紋,單匣子至少值十兩金,也只有張家眾星捧月的嫡出千金才隨手拿來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