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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況比張幼雙想象得還要糟糕,站在暗室里遠遠地望了一眼,張幼雙收回視線,正好對上了女孩兒們怯生生的視線。 “欣欣子,你會救屏兒和月英姐是嗎?” 張幼雙愣了一下,嗓子仿佛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她說不出拒絕的話。 理智告訴她,沒這么簡單,老鴇在這綠楊里一個個都是地頭蛇的存在,指不定還存在什么官商勾結! 她只要答應下來,就離目前這順風順水的安穩生活遠去了,說不定還要牽扯到她書院的工作…… 那一瞬間,張幼雙的靈魂仿佛被劈成了兩半,一半冷酷而清醒,告訴她不能把話說得太滿。 可是……管他娘的呢! 理智理智!張幼雙內心一陣暴躁,抓著頭發豁出去似地倒吸了一口冷氣,去他媽的理智! 但凡一個正常的,有良心的人,都不會坐視不理。 “是。” 深吸了一口氣,張幼雙鄭重地說,“我會救。” 她話音剛落,就清楚地看到小玉仙等人眼睛“蹭”地亮了。 “鴇母在哪里,我去找她,”張幼雙沉靜地說,然后迎上了小玉仙等人的視線,“然后把屏兒、月英帶出來。” 小玉仙舉起手,自告奮勇:“我、我帶你去!” 又忙補了一句,笑著說:“畢竟你是我表姐嘛。” 走在去見老鴇的路上,說不緊張那是假的。 張幼雙內心一陣砰砰直跳,腦子里已經飛快地閃過了各色小劇場,握緊的拳頭幾乎都快汗濕了。 比如說被龜公打了一頓,趕出去什么的。她倒是不怕被綠楊里給強綁了,來之前她就留了個心眼,給伊洛書坊送了信。 老鴇住的地方,明顯和小玉仙她們都不一樣。 占了三樓一整層,張幼雙留意了一眼,裝修得竟然還頗有格調。 不缺書畫和熏香。 櫸木椅上正坐著個女人,著絳紫葡萄紋褙子,額上扎著鑲珠彩錦抹額,年紀約四十上下,但打扮得光鮮雍容。此時捧著茶盞,啜了口茶,指甲蓋精心染著鳳仙花汁。 聽了小玉仙的介紹之后,鴇母眉梢一挑。 出乎意料的是,她雖有懷疑,可臉上神情遲疑,眼里閃動著的明顯是心動! 張幼雙想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了老鴇在想些什么。 她是舍不得給孟屏兒、劉月英花錢治病,如今來了個冤大頭,那不心動嗎?可另一方面又疑心這是詐。 張幼雙的說法是,她是來看小玉仙的表姐,小玉仙抹不開身子,想求她幫忙帶孟屏兒去看病。 她們關系一向要好。 抹了抹茶碗,鴇母明顯動搖了半天。 搖了搖頭,她凝了眉頭,還是開了口:“不行,不行。” “這是我的姑娘,萬一有個好歹……”鴇母長眉一挑,嘖了一聲,說得義正言辭,“我怎么和人交代!” 指甲蓋上的鳳仙花汁伴隨著她的動作,晃來晃去,血一般的紅得耀眼。 張幼雙想了一下,沉靜地問道:“即便我和小玉仙也不行嗎?” “那也不行,”鴇母笑道,“要不這樣,你們找屏兒家里人來吧,和他們通個氣兒,到時候我們這兒也有的交代。” “大娘可曉得屏兒家里人如今住哪兒?” 鴇母“細想”了一下,嘆了口氣道:“這我倒是不甚清楚。當初她自己一個孤身來的!又沒說過!” 那就只能去問孟屏兒了。 說到這兒,鴇母倒也爽快,叫上龜公帶她們去開門。 找孟屏兒的父母,難道不怕家里來鬧嗎?張幼雙想了想,又快速否決了這個想法。 不,她完全能把事情推到孟屏兒身上,說是被客人打的。而且,能將女兒賣進來的,真為了女兒去鬧的恐怕沒幾個。 想明白了鴇母有恃無恐的原因之后,張幼雙心里五味雜陳。 就在這時,暗室的門鎖開了。 張幼雙定了定心神,向前看去。 下一秒,腦子里“嗡”了一聲,整個人都是懵的! 眼前這一幕,那是電影里也拍不出來的殘酷! 一個人形的東西躺在地上,它佝僂著身子,身上結著累累的瘤子,膿瘡爛得淌水,蒼蠅圍著嗡嗡地轉,蒼蠅籽密密麻麻的一團一團,有的已經長成了蛆蟲,時不時掉落在地上。 孟屏兒的情況要稍好些,就縮在角落里,愣愣的,木木的。 那一刻,小玉仙等人齊齊往后倒退了一步差點兒都吐了出來,張幼雙胃里一個翻涌,差點兒也吐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爆發的小宇宙,怔愣了半秒,憋著氣兒不管不顧,一鼓作氣地沖了進去,把孟屏兒拽了出來! 和小玉仙她們比她還算是有優勢的,至少她沒少看重口味恐怖片…… 方才一瞥,張幼雙心里就清楚,劉月英沒救了,大梁這醫療條件是治不了花柳病的,除非、除非有青霉素。 這建國初期都不能批量生產,珍貴無比的青霉素,穿越者能造出來無疑于天方夜譚! 孟屏兒愣了一下,那一汪死水般的眼里,像是驟然風生波起,抬頭望著她有些茫然。 她是個圓臉的姑娘,鼻子下面有一顆細細的、小小的黑痣,如果就平常來看,很有一番嬌憨天真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