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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朱熹巨巨對于應舉的態度是十分復雜的,不過這里就不多加探討了。 父母親族不辭辛勞將你撫養長大供你讀書,就算是為了報答父母之恩情,你忍心令父母忍饑挨餓嗎? 通篇文章前半部分,肯定了物質欲望的合理性,肯定了應舉的功利性。 反對空談心性義理,割裂知行、義利之間的關系。 后半部分,又對現存的科舉制提出了幾點建議。 譬如說像朱熹巨巨一樣反對死板僵化的程式化啦,反對割裂經義的命題方式啦。 重實學,多考包含時政要務的策問,將如今學校的不養士,單單儲士的現狀扭轉過來,最好分門別類,開設專業的學科。 如今的舉業現狀就是這樣的,你想要改變,就先要適應規則,躋身于此,掌握權柄之后才能更改規則,匡扶朝政,澄清天下。 十多天后,張幼雙再次鉆進春暉樓的時候,就聽到了春暉樓內議論紛紛。 “三五先生這篇《我之舉業觀》,真是振聾發聵,引人深思。” “經世實學,果真是妙計吶!” 遠遠地就看到楊開元這小老頭兒和孫士魯兩人,一老一少,一瘦一胖,談論得很是熱烈。 看到張幼雙提著鹿梨漿進來,楊開元叫住她,笑瞇瞇地問:“小張來了啊,今天來得挺早的啊。” “哈哈早上起得比較早。” “給你給你。”楊開元笑瞇瞇地遞過來個什么東西,“三五先生新出的這一篇《我之舉業觀》你還沒看吧。” 張幼雙愣了一下,爆發出了連她都覺得牛逼哄哄的演技,果斷作出一副驚訝又驚喜的表情,“沒呢!我剛聽說了,謝謝先生。” 孫士魯捋著胡須,笑道:“我們都看過了,拿去看吧。” “誒誒多謝。”這聲謝十分真情實意。 她大概明白楊開元和孫士魯為什么當著全“辦公室”的面叫住她,為的,就是借這篇《我之舉業觀》替她站臺。 不過這兩位可能做夢也想不到,這篇文章的作者就站在他們面前。 回到了自己的工位,張幼雙故作認真地看了好幾眼,這才帶著一臉興奮一臉滿足地將這篇新刊印的文章還給了楊開元。 楊開元笑道:“可有收獲?” 張幼雙不好意思地,飛快笑了一下:“有很大收獲。” 孫士魯微微頷首,笑著安慰了兩句:“以我看,三五先生這篇文章倒與你的想法不謀而合了。” 張幼雙適時地擺擺手,謙虛地說:“哪能與先生相提并論。” 許是這篇《我之舉業觀》發表得時間太過湊巧,這一天下來,張幼雙頻頻被人給叫住。 接下來簡直就是她的演技大爆發時刻,完美地表現出了那種驚喜與興奮。 這一篇《我之舉業觀》帶來的影響不小,一直到中午張幼雙去打飯的時候,都能聽到討論的動靜。 此時此刻,王希禮在食堂里穩穩當當坐著,少年鳳目薄唇,餐盤里的飯幾乎沒怎么動。很是高傲的,與有榮焉的模樣,與左右道,“私以為三五先生這篇《我之舉業觀》,真足為如今這救世良方。” 話音未落,對面祝保才就忍不住嗆到了。 王希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無動于衷地繼續與左右討論。 沒想到對面祝保才咳嗽聲越來越大,面色也漸漸地漲紅了。 王希禮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 這祝保才殊為討厭! “吃飯便好好吃飯,這是作什么德行!” “啊?啊?”少年茫然地從食盆里抬起頭,像只無助的小土狗,嘴邊還黏著飯米粒。 “哦哦哦。”望著王希禮這不悅的神色,祝保才漸漸琢磨出味兒來了,忍不住道,“你不知道這三五先生其實和張衍……” “保兒哥。”一個清冽溫和,如碎玉般的嗓音在耳畔響起。 張衍心里嘆了口氣,神情不變,輕輕出言提點。 祝保才這才忙剎住了話頭。 王希禮眉心一跳,敏銳地蹙眉追問道:“什么?” 飛快扒了兩口飯作為掩飾,祝保才正色說:“咳咳沒什么。” 這只有自己知道張嬸子的秘密,又不能說的感覺實在太難受了。 望著兩人這模樣,王希禮瞇起了眼,可惜看了半天都沒看出個古怪出來,嘴角一扯,面無表情地敲了敲桌面道:“吃完了別忘了今天的日課簿。” 便端著餐盤又飄然走遠了。 回到明道齋里,王希禮越想,眉頭就皺得越緊,心里始終覺得祝保才與張衍剛剛的反應有些不對勁。 什么叫“三五先生其實和張衍”? 路過張衍座位的時候,王希禮腳步一頓,一個沒忍住多看了一眼。 少年的座位整理得干凈而整潔,筆墨紙硯俱安置得井井有條。唯獨一方硯臺格外引人注目。 面前這方硯臺馨香撲鼻,色澤如玉,細膩溫潤,無疑是佳品, 王希禮轉回目光,目不斜視地往前一步、兩步。 忽然心里頭冒出點古怪的感受,驅使著他停下腳步,轉過身,又倒了回去,拿起了那方硯臺。 ……張衍他家境平平,能用得上這種硯臺? 這一看不要緊,王希禮是目瞪口呆,鳳目瞪圓了,渾身一個哆嗦,差點兒摔了手上這硯臺! 只看到這硯臺背面,旁人絕難留意到的地方刻了一行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