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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唐舜梅他曾經有緣得到過一副西邊傳來的畫。 是一位西方的傳教士贈送給他的。這還是唐舜梅第一次看到西邊的這種畫法,那所謂的透視光影都令他耳目一新,迅速愛上了,沉迷其中。 奈何這位傳教士不懂畫,也教不了他。這幾年來,他四處尋訪,也不過只得到兩三副,日夜揣摩。 而面前這小妞畫得東西,明顯就用了西方的技法!他敢保證!這小妞一定懂得點兒什么!這小妞身上一定有他想要的東西! 西邊不像什么扶桑、天竺說去就能去的,唐舜梅雖然有意出海往西邊去,奈何風大浪大,沒資金沒條件,只能作罷。 在這方面,唐舜梅可謂是個行動派。 他心中激蕩,嘴角上翹,露出個和藹可親的笑容。 摩拳擦掌,堪比循循善誘的狼外婆,柔和了嗓音,怕驚動了小紅帽似的,如饑似渴地問這兒、這兒還有這兒都是怎么畫的。 張幼雙沒有藏私的意思,刷刷幾筆,畫了各種角度的頭骨出來。 眾目睽睽之下,兩人腦袋對著腦袋,就人體各種結構進行了深入的分析。 唐觸觸或頷首或拊掌,這般和顏悅色,這般主動,簡直嚇到了門口這一票人!寶晉堂管事那一張臉開始綠了,吳朋義一愣,旋即大喜過望。 之前那小廝兄弟又驚又懵,幾乎失語:……竟然……竟然真的引起了唐舜梅的注意! 唐觸觸一邊學習,一邊沒忘挑刺:“你畫得這般逼真,未免失去了點兒風骨神韻。” “不。不一樣的。”張幼雙猛搖頭,筆桿子指著畫紙,義正言辭地說:“‘惟妙惟肖’,妙屬于美,肖屬于藝。肖是基礎,只有基礎打好了,才能任意發揮,做到以‘以渾和生動逸雅之神致。而構成造化偶然一現之新景象’。 就像一個小孩兒,你走路都不會,更無從談起跑步了。” 頓了頓,張幼雙聳聳肩繼續道:“我曾經看過一篇文章叫《中國畫改良之方法》,作者……呃,姓徐,名悲鴻,其中說,然肖或不妙,未有妙而不肖者也。妙之不肖者,乃至肖者也。 故妙之肖為尤難。故學畫者,宜屏棄抄襲古人之惡習(非謂盡棄其法)。一一案現世已發明之術,則以規模真景物。形有不盡,色有不盡,態有不盡,趣有不盡,均深究之。” 唐舜梅聽得更是驚喜,頻頻頷首,覺得非常有道理,忙追問徐悲鴻是何許人也。 張幼雙嘴角一抽,以自己也不甚清楚隨便糊弄了過去。 兩人又嘀嘀咕咕,唧唧歪歪了半天。 對于張幼雙來說,要不是沈蘭碧女士不樂意,她當初就走藝考了。對于畫畫她還是抱有十分濃烈的熱忱的。有人討論當然也很嗨皮。 其他人面面相覷,見張幼雙和唐舜梅討論得熱烈,又不好意思上前打攪。 這個時候唐舜梅好像才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咳咳…… 頗有些戀戀不舍地將目光從畫紙是收了回來。 恨不得提起張幼雙再抖三抖,抖落出點兒干貨出來。 “好了。”唐舜梅一手虛虛握拳,抵在下巴上,環顧了一圈四周,“咳……我與這位……這位……” “呃……張。”張幼雙善意提醒。 “咳!我與這位張娘子相談甚歡!今日就見這位張娘子了。” 還好唐觸觸還意識到“男女有別”這件事兒,目光一瞥,朝吳朋義招招手說,“那個,你,和張娘子一塊兒的吧,也進來。” 他言語里的逐客之意已然十分明顯,連敷衍都懶得敷衍,好像在說:都識趣點兒,今天就不接客了。 說完也不等其他人什么反應,留寶晉堂的管事錯愕地怔在原地,唐舜梅招招手,再次叫那兩小童送客。 在眾人矚目的視線中,張幼雙和吳朋義光榮至極地被奉為了座上賓,迎進了那間草廬內。 嘩—— 門簾揚起又落下。 張幼雙、吳朋義、唐舜梅三個人團坐在桌前。 唐舜梅往椅子后面兒一靠,笑盈盈地掃了張幼雙和吳朋義兩眼。 “行了,人都走了,你倆可以說出你的要求了。” 這個時候,張幼雙和吳朋義互相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齊齊站起身,躬身行禮:“我想請唐相公替我們書坊新出的話本畫插畫!” …… 一杯茶的功夫后,唐舜梅若有所思地看著張幼雙和吳朋義。 “你是說,你和你家里人鬧翻了,想出來單干?” “你是想……干出一番事業?” 唐舜梅掀起眼皮:“我看你方才畫的那副觀音像,完全可以自己動手畫插畫,為何還要來找我?” 張幼雙撓撓頭:“……那能一樣么。” 張幼雙:……一位是知名聚聚,一位是不知名的小透明,流量那完全不在一個水平線上啊。 唐舜梅摸了摸下巴:“嗯……你倆的意思是想借我的名氣?” “拿過來吧。” “咦???”張幼雙和吳朋義“刷”地齊齊抬眼,純潔臉,茫然眼。 唐舜梅對天翻了個大白眼:“文稿。” “給我點兒時間,我先看看你這文稿寫得都是些什么。” 那兩個小童將人打發走后,去而復返,又將張幼雙和吳朋義請到了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