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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眾目睽睽之下,陶汝衡笑呵呵地將這一張泥金帖子遞給了張衍。 “收好了,若弄掉了可不賠換的。” 目睹這一幕,何夏蘭整個人幾乎都是懵的。 前來送信的并不是什么尋常的報子,而是九皋書院的山長陶汝衡。 衍兒何時這么大的排場,竟然能令堂堂的書院山長親自動身前來?! 在場的眾人平日里哪有機會與這聲聞四方的大儒交談,此時此刻,俱都熱切地圍了上來,你一言我一語,俞峻和陶汝衡很快就從這紛亂的交談之中,把握到了重要的信息。 張幼雙未婚先孕,誕下一子,這幾年來,在街頭巷尾的風評不算多好。 張衍又是五歲時才勉強學會了說話,平日里默默無聞,并不起眼。 俞峻對于張衍這一家的私生活更沒置喙過問的意思,腦子里過了一回,便把這事拋在了腦后。 轉(zhuǎn)了個身,深黑的眸底清明如霜,看向了張衍,他沒說話,只靜靜地望著,看得張衍心頭不自覺一凜,先低聲喊了句先生。 “嗯。” “你寫的卷子我看了。” 張衍還沒松口氣,俞先生冷不防地說出了個令學生們悚然一驚的話出來。 張衍也不例外,聽到俞先生提起他的卷子,張衍整個人都繃緊了。 忐忑不安地屏著呼吸等了片刻,張衍聽俞先生平靜地,視若尋常般地說:“你這卷子寫得不錯,能進明道齋,入我門下,你可愿意?” 不知道為什么,他一看到這位俞先生就覺得親近。 張衍深深行禮:“能拜入先生門下,是學生之幸。” 既然入了他的門下,俞峻頓了半晌,覺得自己理當要提點兩句,便開口道:“旁人說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 “焉用佞,孔門之重在德不在佞。 “行在言先,言隨行后,訥于言而敏于行,閑默自守,不求聞達,是為君子。” 張衍眼睫猛地一顫,不可置信地抬起了眼。 這句話又是出自《論語》了。 有人說:“冉雍有仁德,卻沒有口才。”孔子說:“要什么口才?尖嘴利舌同人辯駁,經(jīng)常被人討厭。他仁不仁,我不知道,但用得著什么口才呢?” 孔子一直分外欣賞這種“訥于言而敏于行”的性格,稱之為君子。 俞峻神色平常,純黑的瞳仁雖無波瀾,這句話實際是卻是在駁斥眾人譏誚張衍他五歲才能言。 意思是,君子都是言語謹慎遲鈍之輩。他五歲能言并非愚鈍,只是早慧,言語謹慎,所思甚多。 眾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然而沒有人比張衍更清楚這句判語的意義! 若能得名士一句品評,一句賞識,可以說聞于士林,流芳百世都不是夢。 他雖然不知道這位俞先生的背景,但必定也是享譽一方的大儒,能得他這句品評,想必在此之后,無人敢說他是個椎魯無能之輩。 張衍輕輕吐出一口氣,站直了身子,目光自眾人各異的臉上寸寸掠過。 在這雷聲滾滾,風雨交加之中,心情難以自抑地感到了一陣激蕩。 少年一向明澈如琉璃般的雙眼,爆發(fā)出堪比星子般明亮的,意氣風發(fā)的光! 第39章 等張幼雙回來的時候才知道自己究竟錯過了啥。 她竟然為了小說,錯過了老師家訪!錯過了張貓貓的打臉高光時刻。 雖然略有點兒沮喪,但很快張幼雙又滿血復活了,并且發(fā)自內(nèi)心地為自家崽子感到高興,特豪邁地一擼袖子:“今天你娘給你做頓豐盛的大餐。” 張衍忍不住微笑起來。 夜色漸濃,青瓦黑墻之內(nèi),燭光微漾。 張衍跽坐在桌前,眉眼疏朗動人。 長長的桌案上擺了滿滿當當?shù)囊蛔雷硬恕?/br> 雖然屋里只有她與張衍二人,但聽著江南的春雨,也別有一番溫馨清朗的意境。 這么多年過去了,張幼雙也壓根沒想過要找她那位一夜情對象。 張幼雙一邊端著碗,一邊側耳聽著張衍細細說起今日的經(jīng)過。 俞先生?俞先生又來了? 回想起其行為舉止,貌似是個好人,長得又帥,張幼雙心中好感蹭蹭蹭直往上冒。 默默在心里合十,發(fā)自內(nèi)心地祝好人一生平安。 咳咳。 第二天一早,張幼雙就替張衍準備好了行禮和束脩,送他出門去上學。 起床的時候,張幼雙往外看了一眼。 春雨細細,還在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雨霧朦朧。 翻出家里的斗笠和蓑衣,給張衍披上了,在微雨中,張幼雙送張衍出了門。 俗話說,兒行千里母擔憂,第一次送張衍出“遠門”,還是住宿,不是走讀,張幼雙頓了一下,忍不住嘆了口氣。 望著已經(jīng)出落得如霜雪般風姿雋秀的張衍,眼睛忍不住一熱。 艾瑪。 察覺到張衍正看著自己呢,張幼雙老臉一紅,心虛地迅速在眼睛上揩了一把。 干咳了兩聲,狀似嚴肅地囑咐道:“到了學校,要好好和夫子念書,和同學相處,知不知道?” 張衍靜靜地看著她,琉璃色的瞳孔干干凈凈的,嘴角微彎,眉目清冽,長身玉立:“兒曉得,娘你在家中也要照顧好自己。” 張幼雙實在不大習慣這種告別的場面,咬咬牙,將張衍掃地出門了。